正文 碗仙紀事 — 第四世 鍋巴泥濺誰人知(一)

我是在一股若有似无的酸痛中慢慢恢复意识的。

那微微地酥麻感让我不由自主想把身子骨伸展开来,好来个大大懒腰。感觉肌肤碰触到类似丝绸般的布料,我只觉得格外舒爽,享受了半会儿,却又想这情形好像不大对,这便立即睁眼,入眼先瞧见的,即是刻有凤雕彩蝶的天花板,再来是锦美华丽的长床幔。

隐约听见外头略有吵杂的声响,我闻到了一股胭脂水粉味。

一下子惊坐了起来,环顾起四周,我诧然,这世怎麽醒来得那麽寻常?

掀起被子正要下床,我却是蓦地怔住了。这手?这他妈的根本不是我的手!两掌反覆翻看,指尖修长,关节分明,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手!手再往胸口探去,卧槽!竟然变平的!平的跟砧板一样!是一点起伏也没有,莫非我这一世身子罹患了什麽绝症不成?

我挣扎似地只想着迅速下床,未料这脚才刚落地要迈步,人却是被地上某个裹着棉被的障碍物给绊着了,使我一头朝它狼狈扑去。

猛然被我身子狠狠压着,那障碍物先是传来一声痛苦闷哼,紧接着便有人掀开棉被看我。

画面一映入眼帘,我便呆住了,因为我看到了我自己,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五官,此时却换到了别人脸上,简直诡异到了极致。

那人瞧着我,本是一副睡眼惺忪貌,待看清我模样後眸子是大了一圈,也是一副惊悚无比的模样。

愣了一会儿,「她」便开口说话了,似是有些不确定地唤:「难不成你是……小母儿?」

「——干!」

一声熟悉男音瞬间从我口中骂出,认清事实的我当下是再度咒骂了一声,爬起来一把抓住床柜上铜镜一瞧,环视了下全身後是又忍不住低头暗骂。

而那变态起身後,则还有脸在一旁用着我的声音说那风凉话:「我说月老到底是怎麽教你的?整天开口闭口都是些肮脏话,而且还越骂越粗俗,离端庄气质这四字可真不是十万八千里远啊……」

「——你他妈给我闭嘴!」

此时我心里头又慌又乱,与我的急躁相比,洛子决俨然淡定悠哉到不行,还有心情把玩他那朵小白花……小白花?我一想这状况不对,二话不说,没让他来得及反应,是迅速冲向他拽住那衣襟,质问:「说!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底在玩些什麽把戏?」

洛子决先是被我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把两手藏在背後,却是一脸无奈地摇头,「我不知道。」

「——你骗鬼啊!」我忍不住咆哮,拳头掐得更紧了些,「你妈的一个看过剧本的怎麽可能会不知道?又把我当五岁小孩骗?」

「谁跟你说我看过剧本了?你哪来的证据说我看过剧本?」他立即出言反驳,见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这气势一弱,便又撇过头暗自咕哝了起来:「我只不过是有个小道具能帮忙而已……而且你哪有比五岁小孩好骗?说三岁还差不多……」

我没等他话说完,即出手往他腹部狠狠一拧,瞧他急着去揉,我一个眼明手快,往他右手探去,倒也轻轻松松拿到那作弊道具。

眼瞧洛子决皱起眉头,我只觉得意,手翻弄着那小花,是嘲讽道:「原来你从头到尾也只是靠这玩意儿而已,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

怎料洛子决此时却道:「……私以为,本事这种东西是需要靠经验累积的,就在你崩溃着与我互换身体的同时,可是忘了什麽才是你最重要的宝贝了?」

话说的同时,耳闻清脆声响,我往他那头看去,洛子决正有意无意地拨弄他腕间所挂之物,一串金铃晃啊晃的,乃是散发出比上一世还要浓郁的灵气。

我保持镇静地看着他,沉声道:「还给我。」

洛子决冲着我一笑,问:「那你又可会还给我?」

「我会。」我立即回答,把那朵花递向他,谈起我的条件,「一人一手同时交货,你出左手我出右手,这样才算公平——」

一语未落,那小花已是自动飞回到洛子决手中,他摇着头长吁一口气,叹道:「小母儿,不得不说你有时候实在太过老实了一些,不过这大概就是你有趣的地方吧……」

我接下他抛过来的金铃手链後,就见洛子决低声朝那花朵呢喃几句,这究竟说些什麽我也没得听清,正想着悄悄靠近些去听,就听他朗声开口了:「这东西是认灵魂的。」

「就算给人夺走了,只要提出命令,它也会自动飞回到原主身上,烧不坏、辗不烂,扯不断。」

他扬起眉眼看我,「若真想知道这物件的庐山真面目,除非与其心灵相通,否则是怎麽也无法窥探成功的。」

「毕竟是诛仙台下石缝长出的,全仙界古往今来也唯有一株尔尔,自是不同凡响。如此稀罕之物,人人逐鹿欲夺实属正常,不过最终能否获得,还是得须倚靠实力与运气……」他蓦地顿了顿,嗓音沉了下去,语焉颇为不明:「以及代价吧。」

没想到他突然提起仙界的事物,我有些诧异,张着嘴,正想接着询问下去,他却彷佛想起什麽似的,自个儿突然拨开衣服内里,露出了整个上身,手捏了捏肚子,语气可怜兮兮地道:「你方才究竟是使多大的劲呀?瞧都肿起来了,也幸亏你这肉身皮粗,倒还不至於瘀青……」

我被他这举动弄得大惊失色,「谁准你随便拨开来看的!」

赶紧把他衣服掩实,我心里没来由起一阵光火,只觉得这人实在白目到不行,於是再度撩起他衣领,烙下狠话:「你敢再随便看我的身子,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洛子决这会儿倒是真愣住了,盯着我好半晌後才一脸恍然大悟,「莫非你害羞了?」

「谁跟你害羞!」我是立即反驳,急忙解释:「那、那好歹也是我的身子,怎麽能让人随便看!男女授受不清!」

再怎麽说,这洛子决骨子里还是个男儿身,而且,一想起上一世临死前他那古怪动作,我就起一阵疙瘩,忍不住怀疑这人真的是走搞基路线的吗……

「你果然害羞了!」他瞪大眼睛,语气难掩吃惊,「你竟然因为这样子就害羞了?莫不是身子没给人看过?难道你上一世就不曾与小蓝蓝……」看我眼神越发不对,洛子决即噤口了,紧接着彷佛挫败似地躺倒在床上,手抵在额头,「完蛋了,这一世还没真正开始你就会想宰了我,老头子这次剧本写得实在太糟糕了,莫非是程序出了什麽差错?」

老头子?我皱起眉头,「你什麽意思?」

「你且看看四周,顺便仔细听吧,」他语调有气无力地,「这里像什麽地方?」

这整个房间一直弥漫着一股薰人的胭脂粉味,此时我与洛子决都不说话,更能听清隔壁传来那若有似物地欢笑娇喘与不停加快地肢体碰撞。

听那激烈的,离马上风成就达成怕是指日可待。

我觉得我脸色铁定是更臭了,只听洛子决长叹一声,缓缓道:「未国长公主字敏敏,当今圣上之妹,庶出,年二十有三,善武,五岁练剑,十年即有成,十六岁救驾有功,被赐封号承德。十七岁下嫁於将军长子,二十一岁因善妒又屡屡无子,且有陷害宜华公主之嫌,故遭下堂。自合离後便不愿再嫁,终日流连青楼,剑也不再练了,武功退步了不少,男宠反倒变多了。不用多想,名声自是身败名裂,近几日皇帝已下旨要求召见,想必就是要夺承德封号了,如此看来,离被贬为庶人这条路也相对不远。」

越听这描述,我是越发胃疼。这遭遇未免也太狗血了一些,我甚至有种一世会比一世还要惨烈的预感。既然我这世的身分是那悲剧公主,那洛子决毫无疑问就是某个青楼男宠了,只是我们现下的状况是身分对调的状态,所以,要承受这种一路朝着领便当勇往直前角色命运的人,暂且还轮不到在下。

不过我还是有个疑惑点,「这跟你说我会宰了你有什麽关联?」

「你平常不也常看月老书房库存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洛子决抬头看了我一眼,是又很快地躺了下去,「两人灵魂对调,不外乎原因有三。」

「第一为脑袋互相对撞及身体攻击,但我们显然是没什麽肢体冲突的,所以排除。」

「第二为受外在物干扰,雷击、溺水、或是遇到了什麽神奇遭遇诸如此类的,但我们现在人在妓院,光这点就已是够神奇了,所以排除。」

「至於这第三恐怕是最有可能的……」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论地点与雷人程度以及咱俩身体异常的酸痛感等迹象皆万般吻合,对,你知道我要说什麽,正是咱们隔壁尚在努力进行中的那档事。」

「所以,说了那麽一大段,最重点的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为了重回本该属於你的身分,小母儿你就别害羞了!」他两眼紧闭,四肢大展,一副如赴就义状,「你就勇敢地上我吧!」

「……」

无言了一会儿,虽然那是我的肉身,可我终究是一脚没忍住地朝他肚子踩过去。

可惜我这脚还没碰着,洛子决已是迅速一个翻身,人缩在角落,一脸委屈地指控着:「我就知道你又要对我动粗!」

「喔?那还真恭喜你答对了,」我没什麽表情地缓缓收脚,清了清嗓子,开始郑重表明我的立场:「纵然如此,但很抱歉我是绝对不会尝试你那什麽第三种方法的,咱们就还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吧。」

难得处於上风,我心情不觉然愉快了起来。仔细想想,这身分交换也没有想像中的糟糕嘛,不过眼下还有个更要紧的尴尬问题得先处理处理……

眼瞧洛子决人缩成一团,一副槁木死灰,如意算盘打散的挫败模样,我再度清了清喉咙,开口道:「我想如厕。」

「尿壶就在床底下,」洛子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似乎还在生着闷气,「这种小事用不着跟我报告。」

「可是……」我犹豫了一会儿,盯着略有胀意的下档,觉得这话有点难启齿,「我不敢碰……它。」

「……」

洛子决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帮我卸裤档,指头正要碰那物件时我是赶紧把他手给打掉,情急之下,出口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气极败坏,「谁说可以碰的?那好歹也是我的手!」

「……」

瞧他盯着我一脸无语,我想了想,提出了个可行的办法,「……不如,你手先缠着一条手帕,然後再给这……东西也缠上一条手帕……不如各缠两条好了!但切记一定要绑紧绑实,这样多重隔绝,貌似也挺卫生的,既不沾手,也不会让我以为你在握着它……」

洛子决仍旧保持沉默。

感觉下头正被摆弄着,我是立即扬起头,坚决一个斜眼都不瞧。

「……」

遵从了我的意见後,这如厕过程是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顺利结束,不适感消失後使我觉得浑身畅快,唯独洛子决一路铁青着脸,与平时的话唠形象相反,是足足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连离开了妓院後都不肯跟我说半句话。对於这样的反常,我只当这家伙是无法接受即将成为悲剧公主的命运,才闹别扭闹得如此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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