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玉华仙尊,这人我是知道的。
传说中仙界响当当OMG粉丝俱乐部第二把交椅(第一把交椅为玉皇BOSS,请诸位切记!老二哲学!)、蝉联好几万年女仙友们最理想完美对象、年度东西方仙界友好交流代表大使、永久仙妖魔沟通与息战总召司令等等,反正就是位外挂开很大,头衔一堆的超人型角色是也。
当然,仙尊长得好看到令人难以言拟这事,是众人知晓也是他这种角色的必备条件。讲句老实话,其实咱们仙界呢,的确如凡间仙侠文所说,有一大堆夺人眼球的美女帅哥,原则上大家都是耐看的,可有些仙友,例如我的月老爷爷,就爱把自己搞得跟糟老头一样,问他原因他只说这叫熟男的魅力,可惜我一点都看不出这是魅在哪里。
再说说王母娘娘院子里的七仙女姐姐们吧,那仙龄讲出来保证吓各位一大跳,偏偏各个打扮得得跟二八年华小少女似的,一副情窦初开纯洁小白花样,多吸引人啊!你看你看那董永阿呆不就被勾搭成功了吗?由此可以证明以仙法来冻龄,绝对是比那啥劳子整形玻尿酸还要厉害有效个好几千亿倍的。
不过除了那虚名浮夸之外,仙尊在近几年仙魔大战的战绩也是为世人称颂的,凡由他带兵出阵,无须找姓叶的打十个,一切麦问,直接秒杀,让敌人连自己是怎麽葛屁的都不晓得。
——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大大大神仙啊!
「小仙见过玉华仙尊!」
看到大神人物就是要好好尊敬崇拜的,我整颗脑袋深深埋了下去,深怕有一丝唐突。
「喔?可是月老新收的仙子?」
有嗓音自我头顶悠悠落下,其声带笑,是说不出的静雅舒适,朗朗如玉铮铮,又彷佛世间最香醇的美酒琼浆,令人妄图就此沉醉,永不苏醒。
脑子里窜起了莫名的恍惚感,我皱起眉梢,把异样按捺下去。
「请先起来吧。」
我依言先站起身子,正想抬头看看这师奶杀手尊容如何,岂料月老那老王八貌似吃错药,他脚一抬,竟突然踹我屁股。
我整个人震惊不已,回过头狠狠瞪他,嘶吼一句:「你他妈活腻不成……」
「——母儿胆敢无理!」月老扳起脸以从未有过的态度喝斥了我,吓得我把後头的话连连吞进肚里,整个看傻了眼,发懵时又见他斜瞧我一眼,道:「还不快去奉茶?」
奉、奉茶?
我手指着他,颤抖着,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尚不急反应,三位大神仙已是从我身旁经过,自个儿进屋聊天去了。
「他娘的这个死老头,都五百年了还头一遭叫我奉茶,明明自个儿最讨厌喝这苦涩涩的水儿……」我边小声抱怨,边动手开始冲泡茶叶。管他的,泡茶就泡茶呗,反正偶尔伺候一下也不会死人的,就当作磨磨经验嘛,况且来者是客,而且是稀罕到翻天的大客人,兴许会来个提点赏识直接升等什麽的……
在心里头自我安慰幻想了一会儿後,我端着茶水走进了屋内。
茶水依依递了上去,我趁着机会好好打量着三位大神仙,月老那家伙依旧在那绷紧脸装逼,我只看了一眼就果断地移开视线,撇开头,斜往司命星君那扫去。他身着一身黑袍,仪态优雅,好歹也是OMG粉丝俱乐部的第三把交椅,面貌当然也算清秀英俊的,只可惜此时搁在玉华仙尊身旁,也难敌那庞大气场,沦为衬托的男配命。
再不论司命基本上是没什麽表情的,标准的一个面瘫。
我想这人大概是走闷骚路线的,背後铁定也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哪来的才华编写那些神马天雷剧呢?
「多谢你了。」
玉华仙尊伸手接过我捧上的杯盏後,微抬下颔,随着便是凝视着我,朝着我静静微笑。
眼前近距离望尽的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整体而言五官并不精致完美,却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比日光还夺目,比流水还柔和,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状似无意,却足已摄人心魄。
白袍如云锦奔涌,长簪束发如泼墨,蔚蓝无界,苍穹碧天,这便是玉华仙尊蓝天穹。
迷茫感又袭来,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实在令人熟悉又陌生,我与他视线对上的刹那,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麽,那黝黑而晶亮地眸底里竟腾起了几丝困惑。
耳边忽然响起什麽东西破碎的声音,逼得我忙回神,侧头一看,竟然是月老那老头干得蠢事!摔我本家东西啊!我张着嘴,正想着发火埋怨一番,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也始料未及的一句:
「终究是……可惜了。」
话一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遗憾无奈,我忙掩住嘴,只恨自己怎着突然文艺起来,抽那啥疯。
除了我本身的异常之外,最令我感到奇怪的,莫过於月老和司命。他们的脸色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铁青起来的,两人偷偷互瞄对方一眼,我只觉疑惑,还来不及摸清他们使了些什麽眼色,月老又发话了,他尴尬地搔搔头,解释道:「无心之过,无心之过……」
说的同时已是捏好诀把狼藉收拾乾净,他朝我摆摆手:「行了,这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吧。」
我撇撇嘴,接收了月老不可违抗的眼神後,这才认命的转过身,迈步走出屋外。
往前走了几步,我悄悄回过头,竟发现司命那家伙在打量我,瞧我看他,那眸中仿有精光一闪而过,却是转瞬纵逝,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本是想待在外头贴墙偷听的,怎料里头大神仙竟阴险地下了符咒,这也真是的,我堂堂碗仙又不是小偷,这样做犯得着吗?我觉得我的自尊心以及节操有种被强烈受辱的感觉,索性也不屑听了!仰头朝外看风景去。
晾在外头约莫小半个时辰,三位大神仙这才磨蹭完毕,终於肯出来供人瞻仰了,领头的月老一见我即是低声吩咐几句,示意着我这服务生小妹要好好作完欢送的任务,用依依不舍的眼神去门口目送他们的背影。月老不忘拍着我肩膀交待着:记住,务必眼中要泛泪、挥手要缓慢、呼喊要诚恳,笑容要灿烂,母儿好棒棒,这个重责大任就决定是你啦!
当下闻言,谙於身後还有两位客人,我表面上带笑很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等会儿要用什麽来把月老那货打爆。客套几句後,送走两位大神,我倒还真的待在门口,朝他们的背影默默望了过去,一面幻想着属於二人的耽美剧场。
其实司命跟仙尊的身高是差不多的,同样地身材挺拔,行姿优美,两人一黑一白,兜在一起便是强烈的对比颜色,可这样看来,结果最先吸引人的,却往往还是白色,那接近光明的颜色。
那属於主要角色的颜色。
我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我今天穿的衣裳,是我最常穿的青绿色长摆仙服,而且是那种有点偏黑的墨绿色,这在女仙群的审美观里是挺不讨喜的,大部分的女儿家都喜欢偏浅一点的颜色,像是粉红啊粉蓝啊,或者就乾脆一点来件纯白贞洁小白花,而那种具有朦胧美、梦幻感的纺织丝绸於质料中是最好的。
可我就是喜欢我这青绿色。
我突然间就想起那时飞升不久,破碗公就以高我整整六倍的仙龄,用一种极其幼稚的动作和表情指着我打转取笑,说我这样子根本就是个天然有机蔬菜。
而且不是普通的菜,是特别的菜。
我静静地仰头望天。
眨眨眼,果断的转过身子,恢复我躲来月老府的最大初衷。
走入屋内,定眼一瞅,月老难得的端坐於席上,他腰杆打直,两手拄於胸前,微低着头,眉间蹙成川字,俨然又在装高深莫测。
看这情形,我翻了眼白眼,缓缓挪到他身旁坐下,用肩膀撞了撞他,揶揄问着:「唉哟我的月老爷爷,您方才跟两位仙者是谈了哪些要紧大事啊?竟还要小仙我奉茶水外加守门,您老真行啊……」
「小母儿。」
月老低低地唤了我一声,以一种认真严肃的表情注视着我。
我挑高了眉,两手学着他拄在胸前,也不说话,看这老人家想玩哪一招。
就这样僵持了半会儿,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出一句:「这下子恐怕是要变天了。」
他长吁一口气,用一副心事无人知的沉痛表情瞅着我,看我满脸莫名,这才拍拍我的脸,语气爱怜却隐有埋怨道:「好了,讲再多你也是不懂的,你怎麽可能懂呢?造孽啊!唉,罢了,我的母儿好乖乖,这里没你的事了,话说王母又与天帝吵架,那眼泪喔……你还是快去收衣服吧。」
「收你个大头鬼……」我耐心的听他废话,却忍不住一声大吼,气得整个人跳了起来。这老头一直疯狂踩我地雷,虽说这人平常就挺脑包不靠谱,可今日已是不正常到莫名其妙了,我逼问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在那边小媳妇哀怨样!」
「小母儿你竟然骂我……」月老本想再摆出那副苦瓜脸,看我瞪他,这才收敛了起来,略有迟疑地问我:「你今日见着了仙尊,可有觉异样?」
我颇为狐疑:「能有什麽异样?」看他满脸探究,我想了想,诚实答道:「的确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彷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果然啊,果然啊……」月老神情纠结得跟被逼去吃屎一样,却是不答反道,语带斟酌:「这个啊,小母儿,爷爷说个故事给你听听,你说好不好啊?」
我难得地点了点头。
几刻钟後,轮到我的神情纠结得跟被逼去吃屎一样。
我抱着头,有些不敢相信我的前世是如此狗血老梗又自虐,直觉性地认为这必是他们瞎掰出来的,更何况,我这五百年可从没听过仙尊有什麽仙配呢!
「你没听过是正常的,这可是仙界机密,没多少人知道的。」月老顿了顿,又道:「因为仙尊的七世情缘并没有真的完成。」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所谓的七世情缘,是指经过前六世苦恋,第七世即可美满成全。可仙尊在第七世时,并没有与神女功行圆满,因为他在最後发疯了。」
「为了你而发疯了。」
我瞪大着眼,已经没有话语可以表达出我此时的震惊,好半晌,我咋舌:「这、这还真是……」
「——坑爹又雷人啊!」月老两掌一拍,捏了白胡子一把,万分感叹,「而且他还和你一样,饮了那孟婆汤,把所有纠葛都忘了,真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呢。」
「只不过今日也不知怎着的,隔了五百年竟跟着司命那厮,跑到我府上来,这实在叫人想不明白啊……」
此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发楞着,已无暇顾及月老究竟在说些什麽。
我不明白这时与仙尊相遇是代表着菩提老祖的什麽旨意,可关於前世,我终究是全部忘光了,听月老口中说的,只觉得那是在讲别人的一生,而非我自己本身的。
独自在府外游荡,想了一会儿後心情其实也没什麽多大起伏,毕竟那也只是前世的事,如今我也成仙,实在无须被那往事叨扰,更何况那根本是我没有印象的过往。
简而言之,那跟现在的我是毫无关系的,我也不需要有所在乎。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不由得好奇,那传说中的神女现在去哪儿了呢?难道仙尊真的什麽都忘光了?
眉头一皱,我觉得案情铁定不单纯。
罢了,罢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我碗母儿是从不走闲闲没事瞎搅和路线的。
抬手直着手臂伸了个大懒腰,我打着哈欠,唤来小云便要回去我在月老府偏院的居处,这才站稳,就瞅见远方有人驾云朝我而来。
——正所谓狭路相逢啊!
「就知道你只会往月老府躲。」
破碗公神情鄙夷,蔑笑一声,整个人挡在我面前就是要堵我去路。
如今受了一整天折腾,我也没心思对付眼前这货,正想着如何打发,便闻一娇弱软语跃入耳际,是满满的撒娇怨妒:「……我的碗哥哥,你就赶紧陪我回去吃饭吧,跟这女的耗着有什麽意思,不是浪费时间嘛?」
我往声音来源处斜眼瞄去,卧槽!滚你妈这根本是来放闪的!
就见那女的穿搭着典型小白花玛莉苏打扮,小手死死搂着自己仙配臂膀,也不知是在炫耀个什麽劲。
「娟娟,没事的,你先回去,我和我师妹聊一会儿,等下便去找你。」碗公语气是我从没听过的温柔深情,一双瞳底是眷恋满盈,揉碎所有阴冷凶烈。
这情形让我有些怔忡,禁不住双拳紧握。
「好喔,你可不许耍赖。」她吐了吐舌头,笑靥纯真地直囔着要拉勾盖章,成了这才转头离去。
直到她身影从视野彻底消失,碗公才回头看我,他神情已恢复正常,还是那张熟悉机车脸。
「——你想干嘛?」我口气十分不悦,袖里符诀悄悄入掌,小云感应我的情绪急躁,已是准备就绪,抓到时机就好带我离开。
碗公眼眉垂敛,瞥我小云一眼便勾唇笑了,一派轻松道:「你别担心,师兄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他负手站直,定定的望着我,语调惬意散悠,「我说师妹,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麽你这五百年里连个仙劫也没有,就连仙配也找不到?」
听这屁话,我很是鄙夷:「怎麽,有了仙配就真以为自己成了专家了啊……」
未料他没像往常般反驳,仅微微眯起眼眸,弯着头,朝我绽出了抹不知是怜惜还是嘲讽的笑容,他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地说道:「其实这道理很简单,因为,碗母儿,你没有心。」
「……你没有心,你根本没有心,你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没有心。」
我扬起头瞪他。
他不疾不徐地续道着,嗓音是越发地淡漠凉薄:「……你对任何事物都轻慢随便,你从不在意周遭变化,你不懂关怀与体谅,你只懂自私,只懂利益,你只爱你自己,所以你没有心。」
字字如针朝我围剿包夹,我下意识朝後退去,却彷佛陷入更深的冰湖一般,手脚是一点一点地冰凉。
「你活得麻木且无趣,对将来也没什麽目标与方向,整个人大概也找不到什麽生存意义。」
「就你这样的人,也不知是怎麽飞升的,虽说无欲之人可修永生大道,可你连心都没有,是要修什麽道?」
他两手抱胸,抿起嘴盯着我淡淡微笑。
我在他眸子看见自己血色尽失的脸孔。
他眸光一暗,似是还想再多说什麽,到了最後却是飞快转身丢下一句话给我:「……所以,你若不改,将永远都只会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直至元寿耗尽,仙体殒落。」
於他离去後,我呆立在原地许久,迟迟无法回神,身子因受辱而微微打颤。
我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可他说的话似乎都是真的,全部都有可能会是真的。
而最後一句更是惨忍无比,却是千真万确。
我真的很孤单,而且极有可能就这样永远孤单下去,直至元寿耗尽,仙体殒落。
作者有话要说:
碗仙物语感觉真的是走爆字数路线的,因为想要一章就搞定,所以就变成这样了(摊手)
然後作者我还是希望能有留言(装无辜伸手中)
这是个比较不一样的故事,可能跟一般前世今生文差很多,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