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爱情梦
缄默没有任何特定的记号
期间也没有秘密的苦痛
未曾说出的悲伤
是最难以承受的重担
----法兰西斯.里窦雷.哈维加(FrancesRidleyHavergal)---
什麽是能解除痛苦的最佳良药？又快又方便取得？
克里斯多夫发现了答案。
有什麽比得上最香醇的烈酒呢？
珊曼雅死後，只要一瓶酒，就可以忘了一切，更棒的是，可以飘飘然地沉睡，回到过去美好的回忆，一切从未发生过，仍是那美好的日子。
在爱情的梦中，他和她重聚，紧紧相依即使是最无聊的情语喃喃，仍感觉如此温暖愉快。
但醒来之後那空虚无助如同潮浪般狂卷而来，他漂浮无助地载浮载沉。
他不禁痛苦地质疑：这就是爱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像最毒也最甜美的醇酒引诱着你，不顾後果地一饮而尽，嚐尽箭镞穿肠毒火焚心的痛楚。
这炼狱般日子里，玛丽亚(Maria)和吉尔(Gere)公爵一直守在克里斯多夫的身边，在梦之宫华，他从没真正清醒过，总是喝至烂醉，闹完後沉沉睡去，醒了後大吐，之後再要求吉尔继续陪他喝
「你不能再喝下去了，会闹出人命的。」吉尔忧心忡忡:「到时我可惨了，一定会被皇后治罪。」
克虚弱无神地坐在床上，噤声不语，举起酒杯又灌了进去。
吉尔搔搔头：「喂！我跟你说别再喝了，哎哟，我的老天，我真後悔带你来梦之宫华，你会害死我的，你听到了吗？」
克里斯多夫转头，空洞的眼神看着玛丽亚。
玛丽亚轻轻啜泣。
他泪眼盈眶「为什麽是这麽痛苦？为什麽是这样？」
他内心喃喃自语着：
命运是什麽？
为什麽瞬间一切都变了，
为什麽它可以那麽强暴专制地强迫我们接受？
为什麽我们不能拒绝？
为什麽他要剥夺我们最珍贵的一切?
他声音哽咽，泪眼盈眶，喃喃地诉说着一遍又一遍的过往:「我和她形影不离，和她在一起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只有一段分开的时候……」
玛丽亚说:「我知道，你说过。」
「我说过吗?不是，我没说过，那时……後来……随着我和她年纪渐长，我的责任也逐渐加重。我身为皇位的继承人，从九岁时就开始要接受许多训练：文学、剑术、武术、政治学、语言、骑马、兵法等，一刻都不得闲着。」他眼睛发亮，开始滔滔不绝继续说着:「珊曼雅也是一样，母后说她必须为将来成为完美的新娘而开始学烹饪、女红、仪态、语言、文学、音乐等。那时父王和母后说要为她找一个好婆家，我很生气，我更生气她没有拒绝。玛丽亚，你说，你说她那时在想什麽?为什麽不跟父王母后拒绝?」
「我想，她是个女孩子，怎麽好说?你要她跟大家说她只想嫁给你吗?」
「……你说的有理……有道理，可是那时母后真的太过分了，一天到晚留意着年纪和她相仿的贵族或大官之子，还跟我说考虑到我们两人已逐渐发育，说我十三岁了，珊曼雅十一岁了，不能玩乐到无分际的地步，要限制我们再一起的时间。从此之後，我只有在用餐及语言课、文学课，才会见到她了。」
玛利亚继续啜泣着。
吉尔低声说:「别再说过去的事了。」
「一点都不对!我没办法接受，我曾跟母后说过，我的压力太繁重，更加想念从前和她两人无话不谈的日子。母后不理我。但是……」
他喝醉红通通的脸上，又现出一丝微笑，她醉憨憨地看着玛丽亚说:「珊曼雅早就想好对策了，她总是在走廊和我相遇时互打暗号，即使身边一堆官员侍女围绕着她，她总有办法让我看到她的眼色暗号，我们两个会偷传纸条丢进对方衣服口袋，约好等一下半夜要溜到何处去。」
吉尔睁大眼睛:「珊曼雅看起来就像温驯的小绵羊，她也会做这样的事?」
「那当然，她可不像表面那麽乖顺，她是个顽皮的女孩子。」他忽然再度抚摸着玛丽亚的手，喃喃地说:「要跟她约会的那一天，我上课总是上得特别起劲，期待晚上的到来。每次我们在森林里见面，要不就是森林探险、要不就是夜泳、或者有时候，我们就只是互相聊聊，讲着这一天发生的事。」
他欢欣的脸上忽然又笼上一层乌云，他皱着眉头闭上眼说:「对我们而言，最痛苦的就是，为什麽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我们总是必须在守卫巡察前溜回房间，每晚，到房间门口时，我一定会亲一下她的额头，互道晚安。」
他缓缓地流下泪来，忽然不说话了。
玛丽亚微微叹了一口气，握紧了克里斯多夫的手。
克里斯多夫内心困惑着:
爱又是什麽?
是快乐的温存吗?
还是相依的眷恋?
是了解?
还是信任?
还是只是彼此需要?
我只想一辈子和珊曼雅相守，
为什麽连这样小小的愿望都成为不可能得到的奢求?
他忽然呆愣半晌，接着低声说：「我和珊曼雅之间的爱情是朴实的，简单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的默契没有人能取代，我们爱着对方，需要对方，在彼此互相了解的基础上结合，这不是很完美吗?」
他忽然紧紧抓住玛丽亚的手臂，
「为什麽？！为什麽她要死？！为什麽我会失去她？！我曾经承诺我一定要一辈子保护她，我曾用我的生命发誓……」
他发狂大喊：「我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上帝你太不公平了！！她做了什麽错事？我又做错了什麽？要这样惩罚我们！！」
吉尔慌乱地压制住他大喊:「玛丽亚！快！安魂汤快拿来！！」
玛丽亚急急地端来一瓶黄澄澄的药水，吉尔用他的蛮力撬开克的嘴巴，然後硬生生地灌了安魂汤进去。克里斯多夫在这慌乱中被呛到，拼命咳嗽，把大部分的药水吐了出来。
「再灌！！再灌！！」吉尔命令玛丽亚，一阵手忙脚乱，克挣扎了数秒後，安静了下来，在玛丽亚的怀抱中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完蛋了！他反应这麽激烈，完全没有好转，」吉尔用他那薰香的巾帕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喘了一口气後说:「谁会相信这是那意气风发的皇太子?简直像个废人!唉!还好她还不知事实真相，要是他知道的话，不知会做出什麽事出来？」
他们轻轻地将克放置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什麽事实真相？」玛丽亚问。
「嘘……这可是最高机密……至今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把玛丽亚拉至一旁。「听说珊曼雅并不是意外身亡的。」
玛丽亚瞪大眼睛，看着吉尔。「那她是……？」
吉尔紧张兮兮地四处望了一回，特别地看了一下床上的克，确定他已熟睡，才悄悄地附在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她应该是自杀的……」
「自杀！！！」玛丽亚惊呼，吉尔急忙地摀住她的嘴吧。
「小声一点！！你要吵醒他吗？！」
「可是……怎麽会？……」
「我怎麽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克里斯多夫知道！」吉尔额头上滴下斗大的汗珠，他不耐烦地又拿出手帕擦拭。
「为什麽？？如果她真的爱他,为什麽要自杀?？」玛丽亚不解。
吉尔摇摇头，一副无解的表情。
玛丽亚继续追问：「难道是遇到什麽事不能告诉他？不能跟他商量，才会走上绝路？还是即使告诉他，他也解决不了……?或者……」玛丽亚停顿了一下。「她根本不想告诉他发生什麽事，会不会……」
玛丽亚靠到他身边耳语：「难道是因为不想嫁给他?更可怕的是，这麽说来……」
吉尔看了她一眼。
「珊曼雅真的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