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徵文】幽靈先生早安,要來杯鼠尾草茶嗎?【2016決戰星勢力】 — 01. 鼠尾草_12. 沒什麼能失去的人

普鲁斯特效应。

艾德温不是心理学家,但他觉得这是个很感性的科学名词。

普鲁斯特本人也不是心理学家。他是法国的大文豪,《追忆似水年华》的作者。

在这部钜着里,普鲁斯特花了整整四页去描述一段内容:玛德莲蛋糕和热椴树茶的香气,如何带着『我』直入失去的童年时光。

艾德温也没看过这套七部曲,只知道普鲁斯特效应所讲的,就是气味如何唤起一段尘封的回忆。

「我们也会学习薰香。」艾德温解释,「不同薰香有不同作用,除了让屋子里的味道变好,也可以改变气氛。另外,对的香味也能安定神经、提神、安眠和美容。」

「那你自己喜欢用什麽?」一个女孩兴致勃勃地发问。

管家艾德温微笑,突然发现该再煮一壶花茶,向在座这些宽容大度的台湾女孩们微表歉意,转身走向房间深处窗台边上的冲茶器,因为靠外面的插头都留给她们充手机的电了。

艾德温没有喜欢什麽味道。

他是个管家,时时注意雇主喜欢或需要什麽香气,如果有自己不喜欢的味道,他会找出触动情绪的根源,以免受到干扰会影响他完美的服务。

艾德温自己其实没什麽喜好。

他是这麽相信的。

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没什麽能失去的了。

×

「小艾迪‧史密斯是好管家,只是很……中文怎麽说,定不下来?」

沙发上,法国来的乔艾尔‧莫罗边说边瞥向厨房门口,冲茶的水声从墙後看不见的地方传来。

「我们好多年前在荷兰认识,他受训出来就到处跑,几个月就换一个地方,都是自己决定要走的。他定不下来。」

「艾德温跟我说过一些,」小黑趁机问道,「可是为什麽是荷兰?他不是伦敦人吗?」

「他没说?」乔艾尔问归问,也没有帮他隐藏的意思,「因为他有贵族的血。」他说的应该是血统,「私生子是Secretdepolichinelle(公开的秘密),说闲话大家不能在面前说,可以在身後说,」是背後,「所以他就跑得远远的,没有很远,但是够远,英格兰和欧陆中间好──远好远。」

撇开整个英国和欧洲大陆之间的爱恨情仇不谈,小黑捕捉到了新资讯。

「他是私生子?贵族的?」

「菲尔丁家,妈妈不知道。」乔艾尔一脸八卦笑,「他给安排到史密斯家了,有管家会来照顾他。」

「为什麽?」小黑莫名了。乔艾尔耸耸肩,小黑只好换个问题,「这些是他告诉你的?」

「不要吃……什麽?」

「什麽?」小黑愣。

「酱油?」乔艾尔一脸困惑。

「啊?」小黑比他还困惑。

「醋!对,吃醋!」乔艾尔豁然开朗地打了个响指,「前女友教我的,我昨天被她赶出来了,只好住旅馆,好可怜。你刚刚问什麽?噢,对。当管家的人,会知道很多事。」他说完还对小黑眨眨眼。

千万不要得罪管家。

「──对了,你能不能离开这里?」

乔艾尔忽地语气一转,小黑愣了下才发现是艾德温回来了。

「我看过好些故事的鬼魂都是跟着房子,不然你跟小艾迪搭飞机只需要一张票,好划算的。也可以跟我回法国,我这几天不住旅馆,来给小艾迪陪睡好了!」

「我不要你陪睡,也不要你陪我睡,你不要睡这里。Getthebloodyhelloutofmyhouse.」

那托盘放得气势汹汹,茶壶盖都跳了一下。

「而且,我也没有说要跟你去。」

「我倒觉得这主意很好。」小黑冷冷道。

气氛瞬间僵掉,谁也不让谁,谁也没说什麽。

「可以去旅游。」

最後是乔艾尔淡淡接道。

「现在英国脱离EU,街上比较乱,伦敦也是这样。来巴黎,我有空可以带你们玩。你来过巴黎吗?」最後这句是对着小黑问的。

顿了几秒,小黑迟疑地摇摇头。

「不记得就当没来过。」乔艾尔一笑,看向艾德温,「放假。我来找你,你来找我,互通有无?」他想说的应该是……不确定,互相之类的。

小黑也盯着艾德温。

艾德温这次犹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摇头。

「我还有事要做。Lynn……需要照顾。」

×

「喂,你觉得翎安怎麽会认识这种天菜?」

「她姊介绍的吧?她又不是说多漂亮。」

「真的,英国管家,根本超梦幻的啊!运气也太好了吧!」

艾德温背对着那些人,悄悄移动了冲茶器的位置,让自己几乎是半隐在帘幕後方。帘幕只拉了一半,艾德温回过头,从这里能看见静静仰躺的谢翎安。

比起刚见面那时,她消瘦很多,健康外向的气息几乎荡然无存。

那也是当然的吧?

「不要说了啦,听说昏迷的人会听到周围的人讲话欸!」

「那就小声讲啊!」

哪里小声了?

艾德温毫无温度地笑了一下。

是,他是帮谢翎安把面子做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足了,现在常常跑来的这些人完全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许那不是他该做的。

他有种冲动,想知道瑟雷斯汀是不是感谢他,会不会握着他的手,用蓝如婴儿的双眼直视他,就像他感激其他所有的事一样。

……

说到底,他是个管家,就像他所做的其他任何工作一样。

这样比较好。

他是个管家,只是个管家。

『令人羡慕的男朋友』,这种角色,他永远都扮演不好。

他想起那尾跳楼的鱼,现在正躺在艾德温的冰箱冷冻库。

牠不是为了毁灭自己才跳,而是想要自救,就像谢翎安一样。

叹了口气,他重整了面部表情,带着斟满的茶壶转过身,一怔。

谢翎安正坐在床缘,望向窗外。

正确来说,她的身影坐在夏末的阳光下,就在病床上的身体旁边,神色淡淡的没什麽感情。

在艾德温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前,那身影已经消失,独留病床上的少女,和周遭那些冰冷的仪器。

一台显示器就在不远处,用自己的方式播放着她毫无意识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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