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篇小說集】千年之外 — 千荷之漠(五)

往後的日子里,她为他生儿育女,陪着他出席各种庆典和活动,看着埃及在他的统治下一步步壮大,成为一个无比强盛的国家。她想,自己何其幸运,能成为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纵使他有那麽多女人,也是只爱自己一个的,在帝王家,已经是无比难能可贵了吧。她一直觉得自己在世上已别无所求,有他便已足够,只是,在她无预警昏倒在神殿门口的那天,听到祭司沉重道出她可能无法与他一同走下去的那天,她却还是哭了。那时她才知道,其实她并非别无所求,她所想要的,不过是每天都能见到他,看到他的笑容,和他一同携手走过远方漫漫岁月。真的很想、很想。

她勉强擦掉泪水,吩咐了垂手立於床边的大祭司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法老,看着他应允、告辞退出房间後,才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断告诉自己,再怎麽难过,都不需要让他知道,因为一个人难受就很够了。

但是……如果能够再待在他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那该有多好。

「娜菲!」

听到消息赶来的他有些慌乱,就连象徵法老权力的金冠都偏了一边,向来自信的神色被一脸慌张给取代。听见他的声音,她将目光从窗外的恢弘神殿收回,看着急忙奔进房内的他,微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拉美西斯。」

他急急上前握住她的手,像是想抓住什麽即将消失的贵重东西一般,略带焦急和心疼地轻轻握住,「现在觉得怎麽样?祭司怎麽说?」

「没事。」她微笑着说了谎,「祭司说应该只是这几天太累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看着他的神色,她不禁觉得有些忧伤,却还是违心地露出了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说过要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不是吗?」

他静静看着她,似想从她眼里读出一点什麽,却只望见她温淡的笑意,於是他点了点头,轻轻摸着她的发,「好好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她疲倦地应了声,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而他看着她熟睡的面孔,轻轻握紧了她的手,眸色深沉得辨不出情绪。然後,他抬手招来了祭司,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大皇后到底怎麽了?还想活的话,就不准有半句谎话。」

眼前的人早已冷汗涔涔,刚听见这话,便慌乱地跪下,颤抖着将自己所知全说了出来;而每听一句,他的表情便凝重一分,直至最後,连自己也没有发现声音透出了一丝不稳,「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祭司沉重地摇了摇头,而他紧握着拳头,脑海里在瞬间闪过的全是她的身影,莲花池畔的初遇、婚礼上她对他露出的那抹笑容、他俩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她虚弱却满足的神情……他忍不住想,他们都一同携手走过这麽长远的岁月了,怎麽就不能一起走到未来了呢?

胸口有些闷疼,他勉强点了点头,抬手屏退了祭司和一众侍奉的人,偌大的房里只剩自己静静地坐在床边,凝望着她熟睡的容颜。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发、她的脸颊、她的手,而後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你要好起来,我等你快点好起来。」

沉睡中的她没有回应,而他替她将落下的一绺发丝塞到耳後,又掖了掖被角,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但在他离开後,一滴清泪自她的眼角无声滑落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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