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通过沙漠後……」
侠客将笔记型电脑转向库洛洛,口条清晰地进行汇报,其余团员或坐或站地包围库洛洛。
雪莱儿坐在车顶上,胡乱翻着库洛洛带上来的古书,脚边零落地散着几本字典。
黄沙遍野的沙漠中,穿插着几株仙人掌,怎麽看,这路上就他们一辆改装过的载货卡车。
杰巴雷诺沙漠,通达帝王墓的必经之路。
据传这儿原来是块明秀宝地,绿草如茵,水源充沛,不少民族定居於此。
百年前无预警的一次大旱灾毁灭了杰巴雷诺,水力丰沛的河川溪流一夕乾涸,草木枯萎焦黄,为求生存的人们不得已携家带眷逃离家园,没再回来过。
雪莱儿长到十六岁这麽大,才第一回见识了沙尘暴的威力。
商人躲在骆驼群背後,用布蒙紧口鼻,澄黄的沙翩翩飞舞,眼目所及迷蒙一片。
停了车,暴露在外的蜘蛛们纷纷运起缠,几个商人望着泰然自若的蜘蛛傻了眼,一不留神就吃了一嘴沙。
『还看?当心吸进沙子。』
侠客把雪莱儿搂进自己怀里,她脸靠着温热的胸口,有力的心跳声平稳地鼓动着她的耳膜,侠客健壮的手臂环着她的後背,活脱脱是爱情片的经典场景。
雪莱儿不由得少女情怀了下,头昏脑胀的她一思及侠客的身份後,随即恢复正常。
跟蜘蛛脑少女情怀……算了吧,她肯定嫌命长了。
之後他们辗转在沙漠中待了一个星期,途中遭遇了六次沙尘暴,同期出发的九个骆驼商队无一生还,可见惨况之烈。
嘛,那是沙漠边缘吗?她好像看到小木屋了。
雪莱儿摘下侠客借给她的眼镜,收到眼镜盒里,省得碰坏了又惹事。
她爬下车顶,蜘蛛的例行会议恰好完毕,把书叠好交还库洛洛後,她就去找侠客打探消息。
「侠客,谢了。」
雪莱儿把眼镜盒还给侠客,後者一心盯着电脑画面,只伸出了手接过,雪莱儿冷着脸,很不高兴地踢他一脚。
「喔!谁……怎麽了?雪莱儿。」
「问你一些事。」
「那边坐着吧。」侠客关掉电源,随手指着一个地方,雪莱儿默默把一人高的资料推到地上,坐在木箱上。
「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这是雪莱儿最关心的问题。
毕竟盗墓这事对她太惊悚了,虽然很符合盗贼的本质,但谈到踏进死人的领地--真是怎麽想她都毛。
死者为大这点观念她还是有的,可惜她的反对意见一向不算意见,蜘蛛们一概举双脚赞成了,她能说多吗?
『你们作主,我照办。』
库洛洛徵询她的看法时,她回答。
当然以下保留了隐语。
她压根不认为库洛洛在找的那本古书会在墓里。
严格说来,书是假货这件事,比起护送途中被人掉包,还是真品最初就被人拿走了的可能性大。
这事库洛洛不可能没想到,那麽他坚持来一趟帝王墓的理由是什麽?
追本溯源,找出取走书的人?或是探查帝王墓的其他秘密?
雪莱儿感觉思路成了一团灰糊糊的水泥,牛人的思想真是难猜得要命。
「我们掌握的情报只到杰巴雷诺沙漠,其他的……见招拆招吧。」
侠客爬梳着浏海,口气半是无奈。
旅团没全盘控制状况的例子是罕有的。
杰巴雷诺沙漠环境不良,人口少得可怜,历年来许多探险家想冲破这层障碍,一探帝王墓背後的神秘面纱,但都不幸失败。
不知哪时传出了有人得到古书的消息,他半信半疑,可团长乾脆得很,跟上了专职护送的猎人,直接抢了过来。
一查书果真是假货,侠客不意外,杰巴雷诺沙漠险峻难测,不需要沙尘暴加持,一般人光要过去都会送命,哪有办法安全把书送出来。
阖上书,库洛洛脸上兴味十足,并不见被愚弄的恼怒,他弯着嘴角细细提出另一番看法。
『书是假的,但这不能推翻它是从墓里带出来的事实。』
库洛洛拇指擦着书的内页,细碎黄沙自指缝滑落。
『团长……』
侠客捻了一点碎屑,亲手检查後,他发现了团长的个中真意。
『嗯,玻璃沙,产於杰巴雷诺沙漠。』
光滑的本体,锋利的棱角,黄里通透的白是盐巴,成分极特殊。
侠客得知书是假的後,就没再多看一眼,谁叫他对书本着实没兴趣。
不是爱书比如库洛洛,哪能察觉如此通天骗局。
『嗯,这本书的外层包覆了念力,沙子只有可能是在附加念力前沾上的……』
侠客以凝视查,书的外围悬浮着柔软的海蓝。
他们一度为打不开书这事伤透脑筋,知道有念能力保护着书本,却无从知晓设定的条件。
『飞坦,试试缠。』
作壁上观的雪莱儿托着下巴,闲散地飘出句子。
书是死的,拷问不成,这让飞坦耐性全失,恨不得撕了书,雪莱儿的话他亦不屑听从。
玛奇反常地催促:『照她的话做吧。』
飞坦的面罩下递出闷声冷笑,侠客见状正欲接手,飞坦却发动了缠。
当飞坦的缠接触了书的表面,竟同那层浅蓝的念力融为一体。
飞坦揭开书的首页,霉味扑鼻而来,此举俨然证实了雪莱儿所言不假。
旅团找过委托护送的考古学家,他本人不是念能力者,而特普涅那群人中也没人动过类似手脚。
该名念能力者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无论是何人,可以断定的是,真正的东西在他手上。
雪莱儿闻言,也没多少意外。
她百无聊赖地拨去牛仔裤上的沙土,失慎划伤了手,殷红的血液冒出头,她愣着,最终放任那抹朱色凝成血块。
信长把车子停在小木屋前,熄灭引擎,他抬脚下了车,也没拔车钥匙,反正没人有那个命来偷。
残破的小木屋风中挺立,出入口就一扇门,没窗户,雪莱儿想人住着压力一定很大。
侠客轻松自如地开了锁,招呼也不打就入内参观。
也是,谁敢告他们私闯民宅呢?
雪莱儿郁闷地殿後。
法律,是给守法的人用的。
蔓娜写上作文纸的这句话惊人地对极了,姑且不论那次她只拿上及格分。
屋子打理得很乾净,纤尘不染,摆设简单得令人起疑。
配套的一桌一椅,和纸箱搭成的床,没了。
一位老妇驼着脊骨变形成桥状的背,倚在桌边打毛衣。
旅团还没发话,老妇便抬眼问道:「来找帝王墓吗?」
「是。」
雪莱儿在库洛洛背後,看不到他的正面。
唯有他磁性嗓音透出的隐约恶意,使她不忍去预料老妇的坎坷未来。
「往西边去,去见薇伊玛儿。」
老妇的棒针上下动着,清脆的喀声後,米白的棒针连同琥珀色的毛衣落在木头地板上。
「谢谢。」
库洛洛旋身,雪莱儿自觉地为他让路。
俄顷,他们擦肩而过,那瞬雪莱儿打头冷到了脚,犹如置身冰窖。
芬克士啐了一口,从断气的老妇後头走出,他不快地运动手腕边叨念道:「真不过瘾。」
临走前,雪莱儿匆匆撇了卧在小桌上还留有余温的屍身。
屍首喉咙处的异样凸起吸引她一探究竟,她移步过去,迟疑了下,战战兢兢地拉开老妇的嘴,老妇软趴趴的身子像被电击似地剧烈抖动了两三下,浑圆的珠子自老妇唇齿间咚咚滚落。
未掩的门扉溜进稀薄光芒,圆珠在光影的转换下变幻出无穷灿然色彩,教人痴迷万分。
雪莱儿捡起珠子,抬袖拂去覆盖它的黏液,然後把它塞进裤袋。
她的视线不自主地转到脚下那洗刷得失去了木头原色的地板,不寻常的白提醒她一个再残忍不过的真相。
这次,她无心拖磨,逃命般地夺门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