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皇宫昂昌园
范六警戒地左顾右盼四周,惶惶不安走到榻前跪下,急赤白脸仰望着正好整以暇地沏茶的杜傲之。
「故念圣上平日的宠爱,请国仙解救困於阳华殿(※南蜀皇帝听政的大殿)的圣上。」
杜傲之皮笑肉不笑、目不斜视地凝视范六,从容不迫地托着茶碗喝茶。宠爱?哪来宠爱?根由赵元康的鬼把戏,着意把他推上高处不胜寒的境界,别说提亲,纵使普通人面对面说一句话也满心畏惧,久而久之,身边只剩下老相识得空才能闲聊小聚,生活过得甚是苦闷,思前想後,乾脆跑到寺庙修行,起码每天都能与方丈说说道。
况且,若非赵元康做事犹豫不决,杜家和寥家也不会弄得几近灭门之灾的田地,监於他是妹妹的外公,杜傲之才没有把臭老头一刀毙命。俗语说得好,今天种下的因,便成明日的果,就由这个始作俑者尝尝恶果。
「公公见笑,子瑜五劳七伤之躯,实在没有能耐拯救圣上。」
「倒不如……范公公及早劝吁圣上禅让,化解危机吧。」
南蜀最南端若野第十军营
经过八天马不停蹄赶路,爱星终於到达第十军营,守门士兵们看到一名细眼尖脸、长发飘飘、身穿高贵绸缎懦裙的美人驾着布满云霞雪纺的鸿翔马车到访都纷纷吓一跳,该不会又来一位寻访李军头的「美人」吧?但拥有鸿翔马,定然身份尊贵或手握权势之人,难道是李军头得罪哪家贵人吧?
爱星手忙脚乱提起长腿,磕磕绊绊地从马车上走下,也许连日不眠不休赶路,发髻上的发饰都歪歪斜斜,但并不影响美人艳丽气质,仓皇失措地跑来的样子依然姣好。
「爱星……歆州兰竹楼爱星……求见杜总帅!」
守门士兵对此踌躇着如何是好,即使新任总帅杜澟之比前任思想开明革新,上任之际已狠狠地修理无恶不作的李军头,但她奉行能者主义,多能者、多劳者得食,相反无能者、无为者养在猪圈与猪共食渣滓。眼前手执紫兰色鱼袋的娇娃,没有展示军令牌是无法晋见总帅,可是瞧她哭丧着脸求见,恐怕事情非同小可才不得不千里迢迢赶来,可是,违反军令必然被罚进猪圈共食几天,绝非开玩笑。
「你们干啥?不能认认真真守门吗?!」
指顾之间,守门士兵身後,有一位语气粗犷的男子钻出来,他头发两边削得很短、顶部留长并束起小马尾,有着豪迈的倒八字眉、眼神明亮逼人的孔雀眼和嘴唇尖削的吹火嘴,混身散发出行走江湖的老流氓气质。
「屁!不就一个丑妞?!轰走!」
老流氓似的男子吐一吐口水,不偏不椅正中三人隔间的空地上,再抚摸一下搁在腰带侧面的宝蓝色斩马刀的樱花雕刻图案刀柄(※宝蓝色武器为南蜀上流人士专用色),继而转身迈步离开。
「大哥是杜澟之大人的亲卫吧?请通知大人,爱星有紧急事情禀报!人命关天!救您!」
老流氓所持的斩马刀名为繁樱,是十年前寥瑛烈为杜澟之特意请西凉着名雕刻家和南蜀着名刀匠千金打做的定情信物,刀柄横列九组樱花图案,每组樱花图案都由九朵樱花图案砌叠而成,十年来,杜澟之每次外出必定随身携带,如今竟然转赠他人,此人身份必属特殊。
「呃……走走走!管你妈的死活!」
爱星坚持不懈,不断磕头,白净的额头一瞬间黏满泥灰,既而添上斑斑血红,守门士兵不忍玉人受苦,终究动摇,准备向杜澟之禀报,却被老流氓硬生生拦住。
「兄弟何苦……罢了……由我来通知……」
语毕,老流氓便大步流星走去,再疾步归返,竖着指姆往主帅营方向,示意她进营拜访,她迅即火烧火燎地冲进主帅营帐,却看到穿着藏紫色劲装的杜澟之漫不经心地趴在榻上看春宫集,不禁心头火起,难道杜澟之真的对歆州现况一概不知吗?
一气之下,爱星便把紫兰色鱼袋摔到主帅书案,不屑地大大哼一声,杜澟之没有动气,行若无事地呼叫亲卫进营帐,那人就是刚才跟爱星交涉的老流氓。
「副军头许洛青肆意允许非军方人员进营,罚进猪圈与猪共食七天,立即执行。」
许洛青向杜澟之拱一拱手,身体微微向前一倾行礼,转身退出营帐领罚去。转眼之间,帐中剩下杜澟之和爱星两人,杜澟之浅浅一笑,抬手敲一敲榻旁的宝箱,宝箱随即打开,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小男孩脸。
「姑姑,许叔叔是好人,领罚的人应该是警钟胸的炮友啊!」
被小屁孩赵长昱用手指指着,说着意思不明的话,爱星皱一皱眉头地打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被杜澟之无情地拍打脑勺,霍然猜到小子提及的「炮友」应该不是什麽好东西,唯有苦笑带过。
「无礼貌!要称呼为美女姐姐!」
「不要!她的眼那麽细那麽丑那麽老!姑姑永远是最美!其他都是丑八怪!」
「再说别人丑,就让你脱光光困猪圈跟许洛青一起变丑!」
「……我……去看李军头的屁股……的伤……」
「好了……就造些新的……」
赵长昱拂拂祖红色襴衫衣角,提着药箱战战兢兢地溜走,真真正正地剩下杜澟之和爱星两人,爱星意图禀报此行目的,反被杜澟之抢先行动,拿出一封两个月前从沙罗那里收到的情报书信摊在书案,坦然朗读着内容,显然知道歆州京都早已变天。
「本人已答应兄长绝不干涉此事,爱星阁下怕是白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