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真什麽都顺着你的意。」叶修挂起眼镜,摊开「电竞之家」荣耀联赛第十五赛季周年报,然後说:「你说要回来我就真拉着那些人回来,你让我夺冠,嘿,我就真的拿了冠军。」
「那是当然,这可都是『天意』!是你违背得起的吗!」黄少天为自己的双关语感到满意。
要说各种真正意义上的「天意」,那肯定属最後叶修和黄少天在一起这件事。兴欣夺冠後没多久叶修就再次宣布真正退役返乡,并且由苏沐澄方锐分别接任正副队长。叶修也早给黄少天慎重地谈过这件事,他明白叶修的顾虑,也不想给他造成压力,他说:「想那麽多做什麽呢,我们就还是朋友,一辈子的。」
说是朋友,但一时间少了荣耀比赛这条羁绊,加上刚回家的叶修总有成堆处理不完的杂事,两人顶多在QQ上几天回几次讯息偶尔互怼然後互相问问近况。这样就好,保持点距离,至少偶尔还能感受到一点温暖,总比不负责任胡乱地接受感情,最终却渐行渐远成为陌生人要好多了。
以为这段感情就会一直这样封在心的一隅,想不到之後却收来一份「天意」──荣耀世界邀请赛将邀请中国队前往苏黎世参战,而叶修被联盟提名,请他回来担任领队带领国家13位选手为国争光。
13位全是国内顶尖的职业选手,里头当然有黄少天。
一个喜欢的人必须成天在自己边上,叶修是忐忑的,他忐忑自己哪可能有办法继续尘封这感情。
黄少天又哪里不是?这段时间没有比赛,在叶修忙碌的时候他是闲着的,等讯息等的比较久的多是他,脑中空隙太多就会一不小心塞满叶修的脸,一想到那个老叼着菸的嘲讽脸或许以後都再也见不到,还得为了不给他压力而强忍酸楚笑说我们就只是朋友,那是辛苦,真的很辛苦,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放不下。所以收到世邀赛通知,知道领队是叶修时,黄少天虽然有喜悦,更多的是惴栗不安。
两个不安的人很有默契一致向对方保持一些距离,他们仍会拌嘴但都是在别人面前,看起来依旧保持那个脸T和话唠的垃圾话质与量,但除了大夥儿都在一块时,两人几乎不碰面。
有人回忆起那时的黄少天真是死命把自己埋首在训练中,开玩笑的说幸好他们没有在出国征战时就黏上,不然最後那场总冠军团队赛的夜雨声烦说不定就不会发挥惊人雷厉风行一挑二干翻韩国队主力,没准这世界冠军就抱不回来了。
「是是是,少天即是天,天意哪能违背?」叶修细读报上的一栏是正在回顾五年前第一届世邀赛,报上正是他们国家队夺冠後围在一起那时的合影,其中一个队员笑得特别灿烂露出的虎牙都像在发光,就扒在他们领队身上,抱得紧到那个明明遇事都面不改色还能保持嘲讽战力的脸T竟然露出尴尬的神色。
「哈哈哈哈哈哈!老叶你看看你!我就说你这脸很经典吧!肯定每过几段时间都会被拿出来笑几次的!」
「你也是没谁了。」也不想想那时萤幕上出现大大的「GLORY」後叶修不过就是上台准备迎接自家队员们,结果从选手席冲出来扒上领队的那个人是谁!叶修他敢肯定自己第一次上荣耀比赛战场时都没比被开心冲昏头的黄少天一赢下世界赛就冲出来抱住自己时还要惊恐。
全球转播啊!还有老爸老妈特地赶来就在观众席下看着!
两个男人抱在一块就算是赢了比赛开心吧,一下场就扔下队友们黏上领队?还能有什麽意思?
更甭提两人还就在台上拥了那麽久,楚云秀和苏沐澄两妹子眼泪都乾了;後面几个单身大男人白眼都快翻去北极;记者们快门按得手都累了,这两人还死活黏在一块!
中国队公关内心不知道崩溃了几回,老冯也不知道吞了几颗救心丸这次才没被抬出场,毕竟国外医疗费不便宜啊还是悠着点好。
而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这柜是得出的了。
赛後记者会直接成了公开出柜发表会,中国队夺得第一届世邀赛冠军、其领队与队员直接出柜这两个大标题真是让记者大大们挣扎了半天怎麽拿捏轻重,多麽大的信息量!叶修这个男人究竟还要给联盟创造多少历史!
最後的记者会是在一片祝福声下落幕了,不管是冠军还是叶黄两人的事儿,终归是和谐的,甚至一路和谐到遇见叶修一家人那去──勉强算是和谐吧。
记者会後马上撞见叶修的军人父亲,他依然扳着一张脸,黄少天心脏跳的都快吐出来,谁知道那张严肃的脸孔一松,叹口气操着字正腔圆的北方口音:「我两老管得住还用得着你十多年前离家出走?」
「你这孩子,真的是从小到大让人最省心又没少令人操心过。」一边的叶母这麽说。这个为了打游戏离家出走的游子确实自小就展现许多才华,只是怎麽都不肯用在父母的期望范围内,所以才说他让人省心却又没少让人操心。
叶母疲於再多说叶修什麽,转个角度向黄少天微笑:「你叫黄少天对吗?」她伸出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叶修那双好看出名的手就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谢谢你看得上我们家儿子。」
黄少天愣愣的接过那手心传来的温度,一时才意识过来这代表着他们这是接受自己儿子和男人出柜的事了!惊得他又脑袋一片空白,接下来的对话都只能嗯啊喔的组织语言,没有人相信黄少天也有这样的一天。
叶修家那关本以为是最终boss,反观现在反倒比刷经验的小怪还要容易,而他们竟是在黄少天家那卡关一年才终於看见突破口。
那之後也发生不少事,世邀赛结束,两人还是各有自路,一个得准备新的赛季、一个得回去尽孝,只不过新的赛季开始,叶修每周就如随队记者般跟着蓝雨跑,好多争取点见面的时间,他说:「去年你跟着我们跑,今年加倍还你。」
「靠靠靠靠靠!你知道我跟着你们的事?」
「就那穿着连帽外套带着大墨镜还要围条围巾的贼样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还有谁了。」
十一赛季後期,原本黄少天一直担任的王牌核心位置渐渐转移到了卢瀚文身上,有眼的人都明白这是世代交替的过渡期,而卢瀚文也没有让人失望,越来越有能独当一面接替王牌的架势,还在寻求稳定的蓝雨依然打进四强!
因此第十二赛季,蓝雨的守擂大任已经交由卢瀚文一肩扛下,而黄少天改打个人赛,也开始了他的连胜之路,许多人都引颈期盼从第一场就开始连胜的黄少天会不会就此打破叶修的三十七连胜纪录,成为永远无法被突破的全胜王!
然而现实却跌破许多人眼镜,黄少天没有打破纪录,而是与纪录齐名,同样的三十七连胜。
他不是失败,而是压根没上场!第三十八场蓝雨客场挑战兴欣,那日整场萧山体育馆大爆满,更难得一见的在个人赛开打时转播收看率就创新高,多少人都期待黄少天就在叶修的地盘打破三十七连胜的纪录!
谁知道第一场第二场第三场都见不着黄少天三个字!
怕自己无法打破纪录临阵脱逃吗?
不,他可是黄少天,最擅长把握机会的剑圣黄少天!从还是个小毛头就扬言要超越站在荣耀顶峰的叶修,孜孜不倦向那人喊PK。今天能超越他的机会可说是已经紧捉在手,他哪可能因为害怕失败这种荒唐理由就放弃?
场内一片嘘声,没有人能理解黄少天这麽做的用意,甚至有激进的粉丝大感失望情绪一时失控差点要冲进选手区,保安们无不蓄势待发准备上前捉人。
虽然最後因无出场个人赛而没有打破纪录,黄少天依然在团队赛里大杀四方展现他的实力,也很快的就抚平场下粉丝不满的情绪。
不过「黄少天超越不了的三十七」这样的标题依然占尽大幅版面,记者问他,他就扯蛋,讲的记者晕头转向仍然不回答为何最後不上场的理由。
至於理由──
「以前是敌人、是朋友所以想着要超越你。」黄少天只对叶修解释:「现在只想跟你并肩看一样的风景。」
叶修笑,「甘心吗?唯一能超越我的机会放走了。」
「哪里是唯一了你不要太嚣张啊我说!」黄少天白眼,果然和这人的粉红泡泡永远坚持不过三秒。
「那可是我们说好的,虐你虐到老。」叶修的大招从来都不是什麽腻的牙疼的情话,而是这样的模棱两可,究竟要将它解读成情话还是嘲讽是一大难题。
还好黄少天那也不是省油的灯:「开战了就不许中离啊,不过谁虐谁还没揭晓呢!你等着!」
等着等着,等到第十二赛季尾声,蓝雨趁着今年的势头正旺也不负众望拿下总冠军,经过了六年,总算为蓝雨添了第二座冠军奖盃,黄少天也心满意足地宣布退役。
他爱蓝雨,希望这十多个夏天都全心全意的爱着之蓝雨的一切要一直在它的巅峰,能够亲手将它最好的样子交付给新人,让他们去开创更加湛蓝的天空而自己又没有遗憾,何其幸运。
「看看?哭鼻子没有?」叶修两指捏住黄少天的鼻子,本来应会炸毛的小朋友竟没有反应。
自己牺牲奉献了整个的青春年华就此画上句点,黄少天的思绪还在拿下冠军与退役欢送会的那两个晚上飘移。这几日忙着搬家,G市B市来回跑,累到几乎都是依靠身体本能在行动,现在好不容易歇了下来,就是常这样发呆。
真的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他的青春。
他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飞机冉冉升起,消失在云层里,只留下屁股後一缕白烟。
不知道什麽时候,原本已收进眼底的天空换成了温热的臂膀,臂膀的主人什麽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抱住黄少天,搓揉他的毛发。
眼前的情景又再一次更替,水光占满眼眶,模糊了臂膀,却糊不了那温柔。
「这不是有你吗我还要哭什麽鼻子。」黄少天脸埋进叶修的胸膛,还蹭了蹭像是要将泪水擦乾,却没想到那温热又从心底一股脑涌出来,全宣泄於眼眶不肯停下。
「⋯⋯好好接住我了啊,接不住就缠你一辈子。」
「嗯,一辈子。」
曾经照亮叶修心窗的小太阳也有软弱的地方,他坚强他倔强。但何其幸运,自己能在此时轻抚他,让那颗小太阳靠在自己最靠近心的地方。不必经过什麽大风大浪,彼此都知道,累了、难过了、舍不得时候的表情全都只属於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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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黄少天侧躺凝视着枕边人。
「嗯?」叶修快睡着了,硬挤出个单音。
「我很开心,」黄少天凑上叶修边:「每天晚上闭眼前最後看见的是你的脸。」
叶修噗哧笑,睁开眼学着早上黄少天的话:「肉不肉麻?」
「嗯,肉麻,很肉麻!」黄少天也笑弯了眼。
「不过我挺喜欢。」
不用鲜花玫瑰巧克力,他们的感情用一整个青春在铺陈。
意久情浓,日子还长。
而幸福,就只是这麽简单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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