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愕地站在那里,突然其来的真相令他的脑筋一片空白。
环顾四周,尽是仇恨与不屑的眼神,尤其是那个人,眼里的火彷佛就要燃烧起来,点燃血液让它沸腾。
可怎麽会这样子呢?
但怎麽能这样呢!!!
明明对不起人的是他们啊?
在小说里、在动画里、在童话里,不管在甚麽地方,那些反派那些恶人最终都会受到惩罚,在现实也应当如此啊!
是他们在算计自己,是他们背叛了自己……明明是他们的错啊!!?
我才是受害者啊!
「骗人……的吧?」
他僵硬的转过头,望着这个人一直陪伴着自己、守护在他身边、时时督促鼓励着他的人。
於是男人勾起了微笑。
「当然……是真的呦!」
眼睛不受控制的逐渐睁大,室内照下来的灯光过於直白,让他的面上一片惨澹,一时间他只能愣愣地看着男人。
所以……我才是加害者?是我的错?
不……
不!!!
那他这麽多年来的担心害怕,这麽多年的委屈求全,这麽多年的痛苦又算甚麽!?
他舍弃了那麽多,才到今天的啊!
他的脸孔瞬间扭曲,随着心思的起伏而越显狰狞。他看着男人机械的眼睛,一句话的每一个字,彷佛都须极大的力气,才能一字一字用力而低沉的说了出来。
「这不是真的。」
「你们又想搞甚麽把戏!」
周围的骂声将他的注意引走,他又冷又狠的看了过去,寒冷的眼,对上那一双双充满愤怒的眼睛,像是火在烧一般的眼。
「兄弟不是这样做的,!出来混的就算不是甚麽好东西也要讲义气!你说我们吞了你的钱,你自己看帐本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们何时取过你一分一毛,该给你的没有分给你?你自己想钱想疯了吧!」
「你说我们陷害你,我们是陷害你甚麽了?有被害妄想症就要去治疗!如果你是要说河边那次,根本就没人接到你的电话好吗!大家事後也很关心你啊!」
「我们究竟对不起你甚麽了!谁打压你了!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不要一副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一样!」
一句一句的指责接连而来,他先是沉默着,低着头,而後脸孔愈发阴沉,他咬紧了牙,听着这漫天的怒骂,直到精神紧绷的再也无法忍受。
「给我--闭嘴!!!!!!!」
他发泄似的怒吼出来,抬起的脸狰狞的如同野兽,带着暴戾的气息,他狠狠的看着每一个人,每一个到刚才为止,都还是他所认知的「加害者」。
或许是被那狠戾得不成人样的面容吓住,或许是那声怒吼的语气太过冰冷,现场竟诡异的安静了起来,气氛陷入胶着凝重的状态。
他看着每一张在乎过也憎恨过的脸孔,他的面依然狠,心却突然茫然了起来。
真的是他错了吗?
可是为什麽愈这样想,他的心就愈酸愈痛,为什麽会在这个时候这麽想哭?
每一个人都在骂,连直到刚才为止他以为是同伴的人都不再是,他的世界竟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呢?那他呢?
一直以来他就快乐了吗他所承受的压力跟痛苦又要由谁来负责!!!!
……好不甘心。
然而他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现实中的众怒却已经无法再被压制。
「!你到底甚麽时候才会承认自己错了!」
「你这种人真的是死性不改!」
「我说都给闭嘴!」
他受不了的再次吼了出来,话一落,这一次迎接的不再是沉默,而是一杯水迎面而泼来。
「给我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人!」
碰一声,那人将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下,破碎的玻璃四散,有些细微的碎片刺痛了他的脚,耳边还传来为首的那个人的话。
他闭着眼,等待着水珠从眼帘滑落,才睁开了眼睛。退去了可憎的神情,变得冷漠而平静。
他的心也浇凉了,没感觉了。
他绝对不会在他们面前哭。
不发一语,他伸手抓了那个从头到尾,像在看戏般的男人的手拖走,狼狈地离开了安身的地方。
一直走着,男人也很随意地跟着,就像是在散步一样。
猛然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男人还对着他吹了一声口哨。
「到底是怎麽回事?」
「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啊,刚才那些东西你没看清楚吗?」
「我问你到底怎麽回事!?」
他再次吼了起来。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不是你带我去看的吗!明明我都亲耳听到了,难道不是吗!难道根本没有人要害我吗!?」
一腔的愤怒烧燃了他体内的血液,紧握着拳,忽然间眼眶也似乎湿润了起来。
「啊……对啊!」
男人脸上的笑容撕裂了开来,眼里尽是愉悦的笑意。
「我随便说说,谁让你这麽天真好骗。之後是你自己再疑神疑鬼,我不过是搧风点火罢了,其他的……你学过断章取义这个词吗?」
男人有些疑惑的偏过头,微笑着问。
「所以从头到尾是你在害我。是你在骗我,骗得我提心吊胆,骗得我成天担心害怕,骗得让我去承受那种痛苦跟压抑的日子,骗得我抛弃了我的家!骗得我背叛了一群相信了我曾经接纳我的第二个家?」
原先压抑的语气慢慢变的激昂,却又在激动过後变成了虚幻的气音,他看着他,神情却也变的迷幻,像是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假像面具,死死的压抑自己体内即将爆发的情绪。
「不,有一件事情你弄错了。我从来没有给你出过任何主意,我只是引导了一下你的想法。」
男人眼底的笑意突然消失,漆黑的眼在夜里愈显得冷漠而轻蔑。
「那些事情那些手段是你自己折腾出来的,那些歹毒的心思也是出於你自己,包含杀人未遂的事情。可以说你的本性本来就是如此。只是再加上你自以为是的可怜罢了。」
男人歪着头,突然神情又带上了一丝怜悯,看着眼前在最愤怒时突然失去灵魂的魁儡,徒留在这里的空壳。
「你本来就不是甚麽好东西,否则怎麽会想出那些?,你比你想像中的坏多了。」
男人又开始轻轻地笑起,他在他耳边说着,话语尾端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奋的颤音。
他睁着眼睛,面容看上去没有甚麽变化,眼前望出去的世界却突然笼罩了一层雾。
於是看出去的世界变得雾茫茫的,身体的感官只留下了冷的感受,不知何时男人也消失在他的视野,世界变得很大,又很冷很黑。
过了许久,他乾笑出声。
「哈哈…」
而後乾涩的喉咙像是被水湿润过,笑得愈发顺畅。
「哈哈哈哈……」
笑得愈大声,笑得愈发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自己抱住自己,紧紧的狠狠地抱着,指甲陷入了肉里。
他笑的弯下了腰,而後仰天。
「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世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有人,
他笑着抹去眼角溢出的咸涩之味。
生而为恶。
「啊------!」
他开始死命地尖叫着,像是这样失去的就能回来,错误的就能挽回。
但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等待他的只有被毁掉的人生。
於是他成为了恶。
原来他就是那些小说中的坏人,原来,他才是反派!
所以恶就是我。
在昏过去前,他告诉自己。
我不要再受人玩弄。
我不要再被欺负!
我不要再过以前那种生活!
我要更狠!
我要所有人都怕我!
我不要再像今天一样,谁都不能再欺我辱我骗我!
我要--
成为恶魔!!!
尘封已久的记忆浮现,如同潘朵拉的盒子被打开。偌吕浮肿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然而琥珀并没有看到,异人堂的外交堂主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打着哈欠,依然开了那一枪。
异人堂临时分部。
回到驻紮地,马格尔确认了沙罗的位置後,便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一路上遇到稀稀疏疏正在搬迁的同事也仅是打个招呼便匆匆而过,虽然在鬼门将开的时刻,大概也没人有闲情停留下来。
来到门口,马格尔敲了两下门,恭敬的站好。
「会长。」
门自己打了开来,一走进去,就见自家会长被一大推影像埋没,围绕在沙罗会长身边的影像层层向上堆叠,直冲天际。
暂时按掉影像,沙罗看着豁然清晰可见的眼前下属露出了微笑。
「午安,马格尔。」
本想问安的马噶尔却被眼前的会长吓了一跳,虽然他之前也有听过其实沙罗会长被大量的工作量摧残的很沧桑,但毕竟见到的时候依然是光彩照人的样子,是以马噶尔还是愣了一下,半晌才吐出一句。
「会长,您今天得罪了罗秘书吗?」
「我让罗碧先走了。」
沙罗完尔一笑。
长发随兴的扎在後面,身上的衣服还皱皱的,脸上还有着淡淡的胡青与深深的黑眼圈,很显然在秘书走後,沙罗并没有好好的打理自己。
无疑沙罗是属於天生丽质型,但再天生丽质的人都经不起长时间超时工作的摧残,不仅皮肤变的粗糙,不覆当年的光泽与弹性,眼下也出现了严重的黑眼圈,尽管肌肤依旧白皙、可谓风韵犹存,可与昔日的惊人天姿实在不可相比。
有监於总不能让自家会长出去就是一副被严重摧残过的颜残状态,後来会长的秘书都自告奋勇地充当了化妆师。
哪怕沙罗再不愿意,为了异人堂形象,後期的沙罗还是乖乖坐在椅子上让秘书上妆,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一点。
虽然马格尔在惊吓过後,却觉得沙罗会长没以前那麽娘,反而比较像个男人了。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等等还要接见客人,不能这个样子。你边说吧。」
沙罗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来到洗浴间将头发放下梳理,擦上护发油,再整整衣服,一面听取马格尔的报告。
当马格尔说到偌吕的行动时,正在刮胡青的沙罗咦了声,随後将泡沫冲洗乾净,马格尔也停了下来。
「我以为先前那番说词能稳住他的。」
抬起脸,水珠不断的滑落,沙罗看着镜中的自己,带了点遗憾。
「会长,会不会是偌吕发现时间有问题了?毕竟我们是在鬼门爆发之前就来了……」
「除非先前就发现异人堂在监视,否则只差个一两天……罢了,大概是有人先玩过时间差让他比较敏感吧,何况他也不是新人。」
虽说除非有求援信号,异人堂不能随意的插手异能界以外的事,但在规矩之外的监察关注是不会少的,否则事到临头怎麽掌控局面。
想来尽管偌吕始终游离在政治之外,但也不至於完全不懂,除了台面上的规矩,还有台面下不成文的条例。
只是,偌吕跟冥兰院愈扯愈深了……沙罗叹了口气,伸手取过毛巾擦乾。
「继续。」
马葛尔接着报告,未了还不忘强调使者的居心可议,和行凶人的凶性。
「不能发布。」
如果拘捕提审偌吕,以偌吕的人缘来讲势必造成轰动,异人堂非公布相关罪证不可,趋时无论偌吕是否无辜,都必须为这些事情接受审判,而且会很重。
沙罗摇摇头,返回办公室。
跟着沙罗会长走回来,马葛尔疑惑的看着坐到沙发上的会长,在沙罗会长一个手势下也跟着入坐。
「这对使者的名声太伤了,这已经算是指控,在还不了解之前,先压着,内部人员也要封锁。」
沙罗想了想,才继续说着。
「至於凶手私下注意,传达内部,但不要透漏消息。」
「偌吕跟冥兰院的交往已经是钉在铁板上的事实,他在包庇冥兰院,之後无论发生甚麽事他都可说是协助者,若事情爆发,您会受到牵连的。」
「哪个白道私底下跟黑道没一点关系,你倒是查几个给我啊。」
沙罗却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无论台面上在怎麽对立,除非有甚麽深仇大恨,否则私底下大家都会互相方便一下,何况需要双方合作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虽说一般那都是非常重大的事件,算是特例。
「有人敢爆就给他爆更大条的回去,这多来几次就会被彻底遗忘了。至於内部,我会准备一个他们能接受的说词给他们。」
尔格尔无言地看着自家会长的笑脸,而後沙罗好心的再补一句。
「不过在这之前可以先警告一下,告诉情资组的要多注意一下,不要让人家糊里糊涂的就栽了,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沙罗温柔的笑着。
马格尔想,他已经知道了徐文总说的,当年沙罗『温柔』的笑着对徐文说出「见一次打一次」这种话时,究竟是怎麽个『温柔』法了。
揉了揉额头,马格尔思索整理了下手中现有的资讯,很显然他必须换个炮口才能说动自家会长。
「可是……那个使者,恐怕不是传言的那样子。」
传言中的偌吕是个懒散的酒鬼、是个老好人,是本身弱的要死,号称最废使者,却意外地拥有最硬後台,与爆棚的好人缘,除了古圣神深渊,还有一堆四海兄弟会出手,反正总有人帮他解决事情,这可是个完全不怕闯祸的主。
就因为他几乎每次都是别人帮忙解决,又爱管事,才会有这个称号,可以说是个打破了好人不长命的神奇特例。
然而自事情爆发以来,异人堂所看到的,更多的是狡猾与谎言,而传言中心软善良的人,背叛了跟他交情最好的阴影,并捅出了阴影真实的身分。
马葛尔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单就背叛这个举动,他并不认为还需要去保护对方的名声。
「基本上,几乎可以判断是被冥兰院黑吃黑了。而且偌吕失联前的最後一通电话,查到的发讯地就是冥兰院。」
眼见沙罗会长沉默,没有立刻否决,马葛尔再接再厉地说着。
「所以除了通缉,我建议,用这个使者,钓出後面的人。而一但冥兰院构成『公害』的条件,异人堂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会长,光这几天,冥兰院的人就在这海岛犯了多少血案。」
在舞狐条约里,三界互不干涉,而以异能者为主的异能堂,本来对於异能界以外的事是不能插手的,那怕对方干了再伤天害理的事,异能堂都无权干涉。
只是在七百年前,战事危及,众生堂亲上火线,全员压阵,坚守前线,将部分事务委托给了承诺负责後援的异人堂,异人堂才开始能够插手里世界。
但那也是有限的,在当事者没有求援或开口合作的情况下,除去无法自主的状态,闹再凶异人堂都不能出手,否则就是坏了规矩,知法犯法。
所以才会有了先前那一出,沙罗会长先把偌吕的部分许可权骗到手的戏码,虽然鬼门将开也是真的。
而人类虽然包含在条约内,却不受条约所管,当年人类的缺席,造就了众生及异能者不能对人类出手,而人类却可以(如果杀的到的话,如修行者),也造成了另一种情况,人类杀人类,或人类自己干了甚麽事,都是表世界的事,人类只被包含在了互不干涉的条约里,并非签订一方,不受其他条约所管。
也就是说,无论是众生还是异能者,都不能干涉表世界,那是人类自己的事。因为在其他如特殊情况或求救的条约里,没有包含人类。
冥兰院正是钻上了这个漏洞,冥兰院里甚麽鸟都有,也包含了人类,其中人类甚至占了七成,可以说蓝蝶姐儿是用三成的众生,加上极少数的异能者,躲在人类後面打烟雾战行动。而为了让人类心甘情愿地被驱使,蓝蝶姐儿更把少数人类放在高层,做出了人类与其他种族平起平坐的假象。
是以冥兰院的那票人类,无论是杀人纵火还是偷拐抢骗,只要目标是人类,即使知道主使者不是人类,异人堂也无法可管。
至於透漏给人类警方……警方也有冥兰院的人,再不然就是被蓝蝶姐儿耍得团团转,不能对人类动手,不代表不能对人类以外的物品动手,管你再高科技,直接就一个障眼法,就是证据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到。或是一个迷阵放那边,你自己走进去的,一样没对你本身动手。
「不,先压着,偌吕的情况很不对劲,我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很乾净的人。而且,他曾被阴影的力量那边误伤过吧?再者,先不提静灵君疗伤时会不会动手脚,尤利伽会放心让静灵君治疗就很奇怪了,何况冥兰院那好像有他的亲人,相较之下,他的行动也不那麽诡异了。」
沙罗沉吟了一会,还是驳了回去,在他看来,尤利伽也是早有异心,何况在爱人被抓生死不明的现在,尤利伽还能跟冥兰院密谋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偌吕投靠冥兰院还离奇。
况且偌吕背叛了尤利伽是真的没错,但都做了这种事,却在他施压下半点都不肯透漏任何尤利伽的资讯,这两人在沙罗看来,都是透着古怪,怕是别有隐情。
「会长,您……在顾忌静灵君吗?」
联想到一些传闻,马格尔迟疑了一会,才轻轻地问出了声,却又在沙罗看过来时猛地撇开了眼睛,一股无端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见状,沙罗微微一笑,他看着他,目光清净而毫不迟疑,柔和的开口。
「挪威森林的眷属屠杀惨剧,是我该负起的责任;那上百条生命,是我应背起的罪过,我不会逃避这些,也不会包庇肇事者,对静灵君的通缉令永远有效,所罗门已自杀,灵魂也因恶魔契约而被阿斯莫德等人撕裂吞食,但静灵君还在逃,我对罗难者家属的承诺未曾遗忘。」
沙罗看着眼前避开眼神的马格尔,略为顿了一下,才命令道。
「看着我,马格尔。你做的很好,这没有甚麽不该问的,如果有一天你们都不敢问不想问不觉得需要问,没有任何疑虑,那我反而要伤脑筋了。」
与眼前的人对上视线,沙罗缓缓地诉说着,他所做这一切的缘由。
「过去我与他们均是好友,我也公开说过,最初异人堂的构想与计画,是我和所罗门一同讨论的,那时我们有共同的梦想跟想做的事,最初异人堂也受过所罗门的帮助,虽然因为表世界的职务让他无法参与,但我从不否认他是创办人之一。
直到我与他的看法出现了歧路,我跟他都希望改变,只是,我想透过人来改变,而他想用力量来改变,之後我们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他创立了异人堂又离开了异人堂,他有了一个梦想又想另一个梦想,最终他虽非异人堂所杀,败势却是异人堂所定。
我不让人包含自己多谈他,是因为不需要在人死後还在争论甚麽,所罗门跳下去前将双手张开掌心朝上,他说他死时就跟他出生时是一样的。他做错了事,但也付出了代价,在这之後再没有过与失,都过去了。死後他还是以色列最伟大的帝王,他也曾为他的国家带来繁荣安定,他为世人解开过不解之谜,而死前那句话让我重新了解到他拥有着最高的智慧。我相信他很爱着他出生的土地,才总想为它做甚麽。」
「我知道了,会长。」
马葛尔鼓足了勇气,半天却只说了这一句,不由得又不自在起来。
沙罗又是一笑,乾净而漂亮的笑容总带着某种莫名能让人放松下来的力量。
「你应该释怀,可以安心了,马格尔。我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解释。」
而後沙罗一顿,却是叹了一口气,神情变得忧郁,黯然伤神。
「而灵君……他曾为异能堂做出巨大贡献,也挽救了众多在前线的战士,但功过不相抵,这不会改变他後来为所罗门牵线造就的挪威森林大屠杀,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他都必须负起责任,只有付出了相对的代价,才不会有人再计较过失,事情才会结束。我不会因为过往的情谊影响我的决定。」
马格尔这次没有再说话,沙罗知道对方还在等着他说下去,能够说服他护着偌吕的理由。
「偌吕,我认为他似乎是身不由己,虽然不能够确认那封匿名来源不明的求救简讯是他的,但我在试探的时候,他似乎没有部份的记忆记得自己做了甚麽,在知道尤利伽的事情泄漏时,那种惊讶不像是演的。
再者,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你大概还没时间看。先前因偌吕跟外界失联,他侍奉的神只又经常玩失踪,转去跟中央图书馆调阅的使者名册的资料今天送来了,偌吕的名字,从古圣神深渊名下删除了,使者的名册里没有他,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名字,狄晓吕。」
马格尔脸上流露出了惊讶之意,喃喃自语着。
「怪不得……人类杀的了他。」
身为异魂,并非这个世界的存在,冥府自然也不会前来收他,连「死亡」都不会有人知道。
意识到自己出了神,马格尔回过神来连忙向沙罗会长道歉,尽管对方一如既往随和地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而我希望每一个受害者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这是我当初创立异人堂的原因之一。」
「可是,会长,」
马格尔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温柔的人。
「牺牲是无法避免的,要制裁冥蓝院就需要这个条件,何况这个使者,有些是已经可以确认是他自己要做的吧,比如他隐瞒并包庇冥蓝院。焰艳的事,您下的是正确的命令。」
闻言,沙罗脸上的笑容逐渐退去,显露出的是少有的严肃,连同眼里都没了温和的气息。
「马格尔,有正义感是件好事,但我不希望它变成另一种是非不分。你我都明白有些牺牲在所难免,有些仁慈的存在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这些我绝对比你更懂。但我不允许,这种牺牲变成一个常态性的藉口!」
沙罗说到最後一句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素来笑脸迎人的人罕见地显露出了疾言厉色的一面。
马格尔脸色一白,先是想辩解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而後想道歉又在无语之下转而闭上嘴。
而後沙罗淡淡地继续说着,神色舒缓了下来,语气虽不严厉,但此时散发出的一种气场还是压的马格尔连道歉都说不了。
「异人堂不是利营单位也不是私人组织,否则我不需要切割那麽大的权力出去。我现在一直很怕我自己做错事,因为一个人他掌握的力量愈大就愈容易失了分寸,愈容易去伤害到人,尤其是仅凭着自己的观感来做,这无心的伤害会比一般的邪恶还要可怕。」
马葛尔抿紧了唇,而後点了点头,陷入手心的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仅剩痛感还维持着马葛尔。
此时的他或许一时还想不明白自己真正的错是错在了哪里,但也知道似乎是他刚才的话触动了沙罗会长的底线,才会让沙罗会长说出「这无心的伤害会比一般的邪恶还要可怕」这番话。
「每个人都有想不通的时候,回去好好想想吧,但别太放在心上,还有很多事要做。」
沙罗看着眼前苍白的人突然叹了口气,知道肯定脑筋还没转过来,也不逼得太紧,怕是会反过来钻牛角尖去了,就让他自己慢慢想。紧接着放柔了声音宽慰着,脸上重新挂起淡淡的笑意。
「先这样吧,回去让献堂和琥珀来找我。另外,本来我就希望接下来由你来保护偌吕,要全天跟着,但不要让人发现。」
马格尔稳住了心神,从难堪惭愧的情绪里跳脱出来,恢复到工作的样子,开口询问着。
「有甚麽地方要特别注意吗?」
「不必,以他的安全为重,有甚麽特殊情况再回报,冥蓝院多半还会再次出手。这次这里的人员不多,就麻烦你了。」
沙罗带着柔和的笑容,怕适才的影响还在,将原本就柔的声音放得更软更轻,导至马格尔冒出了个非常唐突的想法,听起来就像是……好像女声。
看着自家已经长的柔的不像男人,偏偏此时还把声音放得更柔了的会长,马格尔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