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DREAM — DREAM

──我喜欢音乐,所以房间里总是只有音乐的东西。

说到『LIFE』乐团的作曲家,通常都会想到举世闻名、名满天下的神秘男子,尽管他的粉丝信已经呈几百倍数成长,他也从来没有在粉丝的面前露过脸,我们只能一笑置之。默默接受平凡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犹豫了许久,终於挑好要选哪一张小熊贴纸,我把它挑起,封住花了四天写的粉丝信,我不经意地望向信封的右下角。

结城和人。

「呵呵。」

看见他的名字,嘴角不自觉往上扬起,心情感觉轻飘飘,贴上新的邮票之後,在去老朋友的店家途中投进邮筒。

今天是九月初的第一个礼拜,从夏转秋,从热转凉,一路上能够看见点缀街道的落叶。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我来到离知坂音乐学院不远处的一间甜点店。

「时雨!」

我打开店门,呼唤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本来正在吧台里洗碗的青年大吃一惊,手拿着的盘子也就跟着掉到洗碗槽里,「碰!」地一声,彷佛在述说青年有多吃惊一样,我不禁偷笑了一下,导致他的眉头皱起,我察觉他已经在生气,便立刻停止偷笑。

「光,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在学校附近晃来晃去吗,耳鸣变严重就不好了。」

「我只是去知坂大学之前先来看看朋友的打工情况而已,不用那麽担心也没问题的!」

我办随着肯定的语气一屁股坐上吧台前的圆形小椅上,时雨只是说声:「真是的。」像是放弃什麽似的将一杯刚泡好的大吉岭红茶端到我面前。

「谢谢。」

我露出满足的微笑向时雨道谢。

「最近的状况怎麽样?」

青年将刚掉入水槽的碗拿起来在重新洗了一遍,他没有看向我这,但我明白他想要问什麽,於是便面带笑容跟他说道:「一如往常,虽然我很想这麽说。」

「怎麽了?」

「其实……最近这几个月渐渐听不见声音了,以前还能听见一点点,但随着时间流逝,声音越来越薄弱,现在右耳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没错,我生病了。

因为一个人而生的疾病。

我没有再听见洗碗的声音,我不安的扬起头,时雨停下洗碗的动作,瞪大双眼,嘴巴好像被什麽卡住,说不出话。

「……」

「光。」

时雨轻轻呼唤我的名字,突然伸手放到我的头上,他的惊讶早已消失,恢复到平静的表情,我只能微微张着嘴呆愣的看着他。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如果你感到伤心那我也会伤心,如果你感到难过我也会跟着难过,没事的,不管什麽时候在哪里,我都会保护你的,因为你……」

「时雨?」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光。」

「……我也是喔,时雨,谢谢你。」

我面带微笑,发出爽朗的笑声,时雨只是点点头,继续他手边的工作,我则是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钟表,确认时间差不多之後我呢喃道:「差不多了。」

「时雨,我先走了,下次我还会在来的。」

「光!」

我从座位站起身,往店门的方向走去,下一秒,时雨对着我的背影发出声音,我瞪大双眼回过头。

「虽然一直都没跟你说,因为说了只会吓到光你,但为了让你有危险意识我就说了,佐野……好像已经回到东京了。」

──!!

佐野。

我曾经的国中同学,也是我曾经的恋人。

但现在已经变成我最恨的人。

这个名字是我的禁忌,是我的万恶根源,我的人生都是因为他才崩溃的,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光?你没事吧?」

时雨突然站在我面前,就像看到不知名的鬼魂一样,让我不禁後退几步,但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令我的心动摇,脑中一片空白,声带不知道该如何发声。

「光。」

他的声音很坚定,就好像在说你想哭的话随时都可以哭出来,时雨总是如此,不管我开心,不管我伤心,他都会优先考虑我,顾虑我的感受,但是,这次不一样。

「……不好意思,我可以先回去吗?」

我无法回答他的这份心情,这时正好是客人上门的时间,我甩开时雨的手,消失在人群之中。

「看来我……也很不擅长说谎呢,光。」

时雨将少年残留於自己手中的热度往自己的额头上靠住,脸颊不禁变得有些红润,想要在触碰他,想要在多了解他,想要将他弄坏在自己的怀中,脑中尽是些这样的想法,他发现,自己早已爱上他了。

我曾经喜欢过佐野悠树这个男生。

国中初一,坐在我前面的男生,当我第一次找他搭话时,我很害怕,天生的胆小加上半调子的个性,跟班上大多数的同学都合不来,老实说,令人觉得很难受。但佐野却和我不一样,他总是我行我素,想到什麽就说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所以男生都叫他「不会看场合的笨蛋」,女生则叫他「直率的天然王子」。

「你在听什麽?」

星期三的第二节下课,佐野突然来找我说话。

「……你说这个?」

我看了他一眼,随後又害羞的看向随身听里的歌曲名单,他的周围散发出强烈的热情感,令我的眼睛好痛。

「要听听看吗?」

「可以吗?」

我将一耳的耳机套拿下来给他,他将脸靠过来,呼吸彷佛交织在一起,我的脸不禁发烫,我在紧张什麽?对方可是男的,男的男的,没错,对方是男的。

「啊,这首歌我知道,是『LIFE』对吧。」

「佐野同学也知道『LIFE』吗?」

老实说,我还挺意外的,『LIFE』的曲风大多都偏向情歌或友情,很少会有男性喜爱的摇滚歌,所以『LIFE』一直都偏向女性的喜爱。没想到佐野也会听这种音乐,我还一直以为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男生喜欢他们的歌曲而已。

「嗯,该怎麽说呢……听到他们的歌曲之後,原本最糟糕的一天也会变成最美好的一天,大概像这样?」

「什麽什麽?你们在说什麽?」

不知道是因为佐野的音量太大声的关系还是因为佐野本人,其他男同学不知为何接二连三的走到我座位,连时雨也是。

这一天,星期三的第二节下课,愿意和胆小加上半调子个性的我说话的佐野,改变了我的人生。

在那之後,时雨、佐野和我就经常一起上下学,我们的感情好到与家人一样,有时还会特别聚在某个人的家通宵打电动或聊天,有时会一起去远方旅行,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然而,时间却慢慢流逝,我们三人之间的情感产生了变化,最终发生了那个「事件」。

知坂附属音乐大学的自习室位於纪念馆的三楼,虽然说是暑假,但还是有很多大学生来参加校内活动,广大的庭园接连不断传出人的说笑声。

不过,就像有谁摀住我的耳朵一样,那些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当我踏进自习室的瞬间,冷冽的秋风彷佛恶作剧一般直袭我的全身,我下意识将手遮住眼睛,经过几秒,风总算停止。

我缓缓睁开双眼,我僵在原地。身穿黑色西装的陌生大学生正坐在我的桌子上一脸严肃的看着手上的白纸,由於刚刚袭击进来的风,有些纸张不小心飞到我脚边,我捡起来,正想出声的时候,发现纸张上的不是满满的数字,也不是满满的英文字母,而是有如蝌蚪一般可爱的音符。

这个人……是音乐系的吗?

仔细一看,一头乌黑的亮发,白皙的皮肤,标致的五官,唯独最特别的昰他的双眼,彷佛里面寄宿着精灵,是碧绿色的眼瞳。

当他感觉到我的气息,他的视线从纸张转移到我的脸,他没有惊讶,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惊觉「惨了!」的时候,他已经开口了。

「你是谁?」

「啊……那个……我昰……」

「和人,差不多该走了。」

──被人打断了。

背後传来一股臭臭的汗臭味,以及感觉有点熟悉的男生嗓音。

转过头後,原本想要反驳说不是这样的,只是误会一场,我却没说出口,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却迟迟想不起来。

我的视线在黑发男子和另外一位男子之间来来去去,无数个疑问在心中不断交结成死结。

「好。」

黑发男子轻笑回答,原本我以为他会直接无视我走过去,但他却停留在我的面前,拿着手中的一叠纸说道:「这个,是你的对吧?」

我望向他手中那一叠白纸。

徒手画出的五线谱扭曲变形,上面的那些蝌蚪的的确确就是我用自动笔勾勒出的音符,果然我忘在这里了。这麽说,这个男人一开始看的那叠纸──

我再次望向自己的乐谱。

果然,他已经看过了。事实上,上头还留有他拿过的皱痕,而且某些地方似乎也已经被修改过了。

「那……那个……」

我将自己的乐谱越抱越紧,然後像是下定决心般的想要说出「谢谢你!」,但是并没有成功。

「三日月光。」

他走过我身旁,轻轻呼唤了我的全名。

他怎麽会知道?应该不需要多问了,乐谱上都已经完全暴露了我的全部,人生的秘密还真是短暂,我不由得这麽想。

「结成和人,这是我的名字,记起来吧。」

他比了个手势,向我道别後,便跟门外拥有橘红色头发的陌生男子一起走了。

说到『LIFE』乐团的作曲家,通常都会想到举世闻名、名满天下的神秘男子,尽管他的粉丝信已经呈几百倍数成长,他也从来没有在粉丝的面前露过脸,我们只能一笑置之。默默接受平凡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但是……

真的是如此吗?

这时,我当下只有一个想法,那是非常愚蠢,又单纯的想法。

前几天,我寄出去的粉丝信,他会怎麽想呢?

「果然这封信是那孩子写的。」

和人拿着一封用白色信封,眼神坚定的对着旁边的男子说。

「还想说你到底怎麽了,突然说想来知坂大学,原来是为了那小鬼。」

「忌妒了吗?」

露出像小孩子恶作剧的坏笑,男子只是露出「真令人傻眼」的神情,接着说道:「笨蛋,才不是呢!」

「呵呵。」

和人轻笑几声,接着表情又再度回到严肃,他看着白色的信封,想起了里面的内容。

他想不透,为什麽这麽纯真的孩子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麽他会写出这样的内容?第一次见面时,单纯只是觉得他是个有点害羞且说话很小声的男生,是一个单纯喜欢音乐喜欢的不得了的音乐人而已,回想起他的乐谱,上面所陈述的情感全都是他对音乐的热情,但是,为什麽……──

──我想要自杀。

和人轻轻抚摸信上的字迹,那是用自动铅笔写下的字,字迹方方正正,很工整,与乐谱上的音符完全一样,这下他已经确信了,不管在怎麽想「不可能」也要把它变成「有可能」。

和人的泪腺变得脆弱,泪水并没有流在眼眶,而是强忍在心里。

他想着。

这封信,真的是那孩子写的。

「寄给结成和人的粉丝信?」

隔周,我带着沉重的心情去时雨那边,是因为今天平日的关系吗?感觉客人并没有想像中多。自从上次我擅自走掉这件事,我对时雨的态度就有点尴尬,毕竟上次什麽都没说就直接走掉了,我也察觉到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时雨并没有介意,我也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

「我见到他了。」

我摀起自己的脸,看起来像是要哭,看起来又像是想找个洞钻进去的表情。

「结成和人?」

「嗯。」

「所以呢?」

「……」

「……该不会……」

时雨停下手边的动作,呆愣的看着我,不过想想也是,世界上哪里有人会特地写一封发泄信寄到不知名的人手里,而且还是有名的作曲家,这样不管在谁的耳里听来,就好像在寄垃圾信件一样。

「……没办法吧!因为他几乎都不出现,很多粉丝都说这个人其实是不存在的,所以……」

我战战竞竞的想要解释清楚,但却没有这麽顺利,结果最终结果全都被时雨给猜出来了。

「你就把所有情绪全都写到那封信上,并寄到朋友所流传的地址。」

我皱起眉头,半眯着眼,他说的完全正确,根本无法反驳。

时雨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说话总是直来直往,就算大人叫他说话要亲切一点,他也只会觉得那只是做作的表现,在这一点上,跟佐野完全一模一样。

「拜托,让我死一死吧……」

我将头靠在吧台上,一动也不动。

「光,别在我的店里散发负面能量,这样会给我添麻烦的。」

「……嗯……」

看见我这种快要跌落谷底的模样,时雨只是叹口气。

「等我打工完……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虽然没有听得很清楚,也可能是时雨的自言自语,但我还是想要确认清楚。

「哎?」

「先说好,这单纯只是因为担心你而提出的邀请,不要的话……」

「去,说好了喔。」

我如此回答,随後脸上浮出一抹微笑,看着时雨害羞的样子,我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

跟时雨一起吃饭已经过了三天,距离大学开学只剩一星期。星期天,万里晴空,去外面走走之後马上回到家打开冷气,我马上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铃铃铃──

是手机的铃声。

我在床上用手寻找刚刚随手乱丢的手机,打开萤幕,是没有见过的号码,用一个人形图像来代替他的一切,我滑开接听。

「喂?」

听见声音的一瞬间,我马上挂断手机,还来不及理解现在状况的我,手机又再次响起。

为什麽?

为什麽结成和人先生会打电话给我?

难道是因为那封信?

铃铃铃──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铃声响起第三次,我该接吗?

我连忙把头转向後方,又转向左方和右方,明明知道不会有任何人,但内心深处还是会默默祈祷现在能够出现一个能够拯救我的英雄。

我的心声清清楚楚的告诉我:

那封信全都是我胡乱编出来的谎言,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就这样,晚安。

深呼吸,我吸了一大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再次滑开接听。

「那……请问有什麽事吗?」

结果我还是逃避了自己想说的事,嘴巴一张一合地动作,就像在嘲笑我的胆小一样。

我到底在做什麽啊?

「喂?」

「……是?」

「现在可以来阳光公园见一面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同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这股不安的感觉,我想大概是来自那封信,而且和人想跟我见面的理由,我差不多预想到了。

说实话,我并没有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事,就连身为最好朋友的时雨我也没有打算让他知道,只是想着自杀这个念头一天比一天还要更强烈,所以如果在哪一天我突然自杀了,至少会有一个人能够记住我,虽然那个人可能不存在,当时的我就是抱着这种心态去写的。

或许,那就是所谓的寂寞吧。

来到跟他约定的地点,他拿着一杯咖啡坐在流滑梯对面的栏杆上,虽然说是晚上,身为一个有名的作曲家连一副眼镜都没有,真不知道该说他没有自觉还是单纯。

「晚上好,光。」

他一看到我就微微扬起嘴角向我打招呼,我想回应他但脑子却不允许我这样做──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先说。

「我可以确认一件事吗?」

「是什麽?」

就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这麽问,他只是继续保持笑容,我没有多加理会,继续说道:「你……真的是结成和人吗?」

「是真的。」

「如果你真的是结成和人的话,为什麽又要隐瞒自己的存在?」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

「……没什麽,没有要说的必要。」

他仰望跟自己发色一样的夜空,小声说道。

「是吗。」

我的声音已经放弃继续追问他,不,或许早就该放弃了。

我们两个根本就是天壤之别的存在,他怎麽可能会对我这种人说自己的事情,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只是偶然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而已,光是在这里跟他吸一样的空气就已经是奇蹟了。

「光。」

他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知道他想说什麽,一定是那封信的事,我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他的声音。

「现在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

……

什麽?

一时之间,我还来不及跟上他的对话,他所说出的每个字,每个音都跟我心里所想的差十万八千里。

「不……我……」

咕噜噜噜噜噜──

──!!

正当我想直接拒绝时,我的肚子突如其来发出不得了的怒吼声,彷佛在说「为什麽要拒绝」一样。

说起来,自从跟时雨出去的那天已经过了三天左右,其余的时间都只用一碗杯面就随便解决了,想着好久没有吃正餐的自己,脸不禁变得跟苹果一样通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低着头答应了他的邀请,虽然没有直接看见他的表情,不过我想他现在一定是用一副非常可疑的笑容在看着我。

「和人!这边这边!」

来到一间没来过的家庭餐馆,一进去,有个青年便站起来向和人挥手。我环顾四周,发现都没有客人上门,真是奇怪,照理说现在应该是晚餐时间才对,难不成这间店很冷门?

「今天这里全部由我们包下了,毕竟被一般人看见事後会变得很麻烦。」

彷佛听得见我的心声一样,和人若无其事的向我解释,而我不禁倒退了几步。

「我来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三日月光,就读知坂大学普通科的二年级生。」

和人说。

「请多指教。」

我低下头,向大家表示问好,再度抬起头时,回过神来,发现刚刚的青年脸庞已经离我不到三公分的距离。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样貌──一头明亮的橘红色俏发和黑色发夹,俊美的脸庞,第一次从正面看见的眼睛,有明显的热情蕴含在其中。

我对他有印象,他是『LIFE』乐团的主唱同时也是和人先生最好的朋友,我记得名字是……

「嗯嗯!真是不错的脸跟声音!啊!本大爷叫渡边夕阳,大家都叫我夕阳,现任『LIFE』乐团的主唱,请多指教,光。」

「请……请多指教。」

「不好意思,光,兄长这个人就是喜欢新鲜的事物。」

坐在夕阳身旁的男子苦笑说道,他称夕阳为兄长,我歪了歪头,接着男子轻笑说道:「抱歉,忘记先自我介绍了。我昰渡边夕月,在『LIFE』乐团是担任琴键手。」

「别看我们这样,我们可是双胞胎喔。」

夕阳伸手拿起手边的啤酒,就这样一口气喝完一杯,我不解的低声问道:「双胞胎……是吗?」

「虽然说昰异卵,不过他们的默契真的是天衣无缝,还有粉丝曾经说过简直就像有两个夕阳在舞台上。」

和人笑着带过,我却笑不出来,并不是我对刚刚那句有什麽不满,只是莫名的感到有些悲伤。

「话说回来,光,你还有在作曲吗?」

「哎?」

为了不让气氛变尴尬,夕阳开始问起偏向奇怪的话题。

「……呃……」

「呐~有吗?」

夕月继续质问。

「不要。」

我感到惧怕。

我知道夕阳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因为他实在太过单纯,他的单纯到让我感到有点害怕的地步。

「光?」

「我不想回答。」

伴随着简短的话语,我想都没想直接冲出店门。

我奔跑着。

不断不断,奔跑着。

秋风吹来的枫叶掉落桥下的溪流,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桥上来了。

过了段时间,呼吸变得平稳,我将双手放在桥上的把手上,静静看着枫叶顺着河水流走,是刚才的枫叶吗?我祈祷着,不要就这样离开我身边。

「光。」

我心跳加速。

奇怪?刚刚的呼吸明明还很正常,为什麽?

咚──

我慢慢回过头。

看见了「他」。

──佐野……

好像已经回到东京了。

时雨曾经对我说的话语在耳边回荡,看来佐野回到这边的事……

「好久不见。」

是真的。

长大成人的他,跟国中时期的他截然不同,少见的银色短发与白皙的皮肤丝毫没有改变,唯独身高与声音变了,尽管如此,给人的感觉就已经很不一样了──两人四目相交後,我的神经错乱,就像有什麽要涌上心头,却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以眼泪代替。

「啊……佐……野……」

视线有点模糊,脸颊湿湿的,感觉好不舒服,但是看见他我更不舒服。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哭。」

「……」

我一语不发的往地面看,他说的没错,从国中开始我就是一个爱哭鬼,我跟直率的佐野和冷酷的时雨不一样,我昰一个胆小,做事总是半吊子的胆小鬼。

「你长高了呢,跟国中时差好多,对了对了,时雨最近过的还好吗?我记得……」

「……佐野。」

嘴里吐出讨厌的名字,即使如此眼泪还是止不住。

「什麽?」

「我……已经不想在见到你了。」

天空越来越黑,就像反映出我的心一样,不管是他的脸还是他的声音,我都不想看见也不想听见了。

我讨厌这个人。

「哈哈,对过去的恋人还真冷淡,说实话,我很伤心喔。」

「少骗人。」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没有骗你。」

他的笑声溢出嘴角,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把我压在桥上的栏杆。

挣脱不开……

我无法抵抗他的力道,只能默默接受好久没有感觉的这双手,我有多久没被佐野摸过了呢?最後一次亲吻是在国三,那麽最後一次的肌肤接触呢?

我不记得了。不过,毕竟只是往事,我跟现在的佐野,一点关系都没有。

「请放开我。」

「光……音乐,还有那个人,已经放弃了吗?」

「什……!」

这个问题彻底激怒了我,语气变得有点强硬。佐野毫不理会,用手摸着我右耳的助听器说道:「我不是为了毁掉光的未来才把你的耳朵给弄坏的,只是想和最喜欢的你并肩走下去而已。」

「……佐野……你……」

「呐,光,在说一次吧,说喜欢我,这样一来,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在一起了。」

「……我……」

「光!」

此刻桥的尾端传来一道稳重的男中音,划开我与佐野之间的空气。

和人先生……

我昰在做梦吗?和人先生居然会为了这样的我追上来,如果是梦就好了,不过,如果这是现实的话……

「放开我!」

刹那间,一股异样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感觉细胞与血管都漂浮了起来,不对,是我本身浮了起来,本来应该踏在脚下的地面因为推开佐野的力道太大的关系,让我自己也跌入後方的河流。

我已经无法思考,掉入河流的自己会是什麽样子。

佐野好像说了什麽,而且还非常慌张的伸出手想要抓住我。

我有好多话还没跟你说,还有好多事没跟你做,呐,佐野,为什麽你要说那样的话呢?为什麽当初要离开我?

我明明曾经是那麽喜欢你的,为什麽……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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