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练悠悠转醒,左顾右盼,口乾舌燥,只觉得右腹疼痛不已,但是身上的污泥已经被清理乾净,她看着偌大的帐营,这般熟悉的摆设,定是赵云的帐篷。
荀练轻轻抚摸自己的右腹,心里质疑替她操刀缝合伤口的究竟是谁,莫不会是那个庸医,职业病一犯,还是想要自己拆开布绷检查一下伤口,但是她虽然身为医者,却又怕痛得紧。
她感到口渴,想要起身饮水,却听得有人进帐来,她猛然抬头,正是赵云。
赵云见荀练醒来,眼神露出惊喜,连忙问道:「是要茶水吗?」
荀练一怔,这个赵云是肚子里的蛔虫吗,怎麽知道她要水。她弱弱地点了点头,赵云连忙斟了杯水给荀练。
水杯到了嘴边,荀练一愣,竟然是温的。荀练一边喝着水一边偷偷觑着赵云,只见他已换下一身白色战袍,身穿低调的灰色布衣,头发梳理整齐,依旧是绑着马尾,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疲惫,然而却掩不住喜悦。
「高兴什麽?」荀练忍不住问,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声音沙哑难听,可能是很久没有饮水以及开口。
「没什麽。要不要喝粥?」赵云微笑,荀练不禁看呆了。
席恶师父很少笑,赵云之前也很少笑,但是他们父子笑起来都是十分好看的。荀练在长坂坡抱着阿斗,被赵云救下之时,赵云那背着光,温煦模糊的笑容,她是如何也忘不了的。
赵云越来越不吝惜他的笑容了。荀练想了想,也跟着笑。
这回换赵云懵了。荀练向来爱笑,但是笑不入眼,笑得虚伪,这回却是笑得灿烂。
想必是身体好多了。赵云心思单纯,只想得到这层。
「我要喝白粥,不要加葱姜蒜什麽的,只要白粥。」荀练说。
「哪儿有葱姜蒜让你加呢?我们现下是在江东作客,得客气点。」赵云笑着,转身在桌上端了一碗温热适中的白粥。
荀练先是一怔,刚才她要茶水,茶水便是温的,现下她要白粥,白粥也是温热的。这个赵云到底是准备了多久,多麽大的巧合,刚好在她清醒之时全部都是温热的啊?
「江东!?我昏迷了多久?」荀练问道。
「也还好,整整七天。」赵云说得云淡风轻,荀练这边却犹如五雷轰顶。
「七天!你把我带给哪个庸医看啊!?」荀练轻斥,末句却忍不住失笑。
赵云也笑,说道:「是孔明先生的吩咐,他要我非把你带来不可,又怕你舟车劳顿会不舒服,所以其实只花了三天治伤,剩下四天都是强迫让你睡下。」
荀练抚掌大笑,问道:「孔明先生是想跟江东孙权合作是吧?那带上我干嘛呢?」
赵云抚着下巴沉吟道:「我其实不大清楚。只是孔明先生说要把你带来,我是很反对的。你伤得这麽重。」
荀练掀开衣襟,拆开布绷,彷若旁边无人似的,露出没有穿着亵衣胸部还有右腹,赵云心下一热,连忙转过头去。
「羞什麽?衣服不是你换的吗?」荀练低头检视自己的伤处,看着那歪七扭八的缝线,她实在是很想拆掉重缝。
「你……你怎麽知道?你醒着?」赵云还是不敢转头,他向来是老实的正人君子。替荀练清洁身子换衣服的时候,还不忘蒙着眼睛,口中说着「掌门对不起,子龙是不得已的」这般如咒文一样喃喃自语。
荀练噗哧一笑,灿然道:「我怎麽可能醒着。这件衣服全部都是你的味道。而且这样子的腰带紮法放眼望去整个军营里也只有你这般打法。」一面说着,荀练终究是未出阁的女人,脸上微红,但是却是大方温笑。
赵云端着粥捧着汤匙,坐在榻旁有点不知所措。
荀练见他不动作,闭上眼睛张开嘴巴。
赵云愣愣地捞了一匙粥喂进荀练嘴里。
荀练笑得如天仙下凡,柔声道:「子龙,谢谢你。」
岂知这笑,竟让赵云这傻愣呆子一辈子就这麽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