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头七法事结束,政宗为报父仇包围二本松城。陆奥南方大名佐竹义重联合芦名氏、相马氏等反伊达势力救援二本松城。伊达军围城一个月仍无法攻破二本松城,反伊达联军已至,政宗只好分兵迎击。
政宗所领的八千兵马在人取桥附近遭遇三万联军,联军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使伊达军陷入苦战,眼看部下一个接一个倒下,政宗再也坐不住,把指挥交给老臣鬼庭左月,自己亲自上阵加入白刃战斗。
「政宗大人,退回去!」
「闭嘴!你觉得这个时候我还有能力当一个指挥吗?」
这话说得小十郎无言以对,尽管他不愿政宗亲自冲锋陷阵,但亦不得不承认政宗是对的。这种局面政宗应付不来,只能交给左月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将。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话未说完,小十郎猛地推开政宗,一剑斩断破空飞而的箭矢。
「既然身在前线,就更不能分神!」
刚拦下一箭,已有人提枪袭来,小十郎俐落地砍掉两颗头颅,剑与横空扫来的长枪交击在一起,他被压得倒退两步,这时政宗欺身而上,一刀把那人的手臂斩下来。
伊达军且战且退,一路退向本宫城。政宗的手臂在乱战中也中了一箭,只是联军步步进逼,他压根没时间处理伤口,折断箭尾便继续赶路。
与此同时,在濑户川馆布阵的伊达成实也身陷重围,小十郎接到消息後心中一沉,知道是不能指望成实能分身来救。
鬼庭左月沈吟半晌,说道:「小十郎你继续保护政宗大人撤退,我来殿後为大家争取时间。」
「不行!」政宗断然否决。
左月道:「政宗大人,我年纪老迈,我的体力无法支撑到本宫城。与其到时拖大家後腿,不如趁现在还有力气为大人你拖延敌人。」说着便把政宗推给小十郎,领着自己的部队迎向远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不要!左月你们回来!不准去!」政宗想去追左月的部队,然而无法挣开小十郎,「放开我!放开我!」
小十郎几乎是用强的把政宗押上马,看政宗还在挣扎,毫不留情掴了他一耳光,在政宗愣神之际,又掴了他两巴掌。
「请大人收拾心情继续上路。」小十郎当头棒喝:「你在这里停下来,所有人的牺牲也白费了!」
政宗心中大恸,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上喉间,他咬紧牙关,硬生生把那口鲜血咽下,率先策马往本宫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鬼庭部队拼死拖住了联军的步伐,让伊达残余部队成功退回本阵,然而尚来不及喘息,随後赶上的联军对伊达本阵发起猛攻。
「政宗大人,不要追上去!」
眼看政宗入阵太深,已曝露在敌军的铁炮队射击范围之内,小十郎骑马上前,叫嚷道:「伊达政宗在此!」在混乱中他这样一喊,果然引开了敌军注意。
枪声接二连三响起,政宗只看到小十郎摔下马,心中一阵紧缩,喊道:「小十郎!」
「小少爷,先顾好自己再去救人啊!」
政宗猛地被人提上马,马上的男子在疾驰中仍能从容不迫开枪击退追兵。
「杂贺……孙市?」
「本来我无意介入陆奥的战斗,但如果你就这样死在这儿也太可惜了!」
政宗恳求道:「帮我救小十郎!拜托!」
「这个就交给我吧!」
庆次大笑着骑马与他们擦身而过,犹如一头悍勇的野兽直冲向小十郎所在之处。联军被他的气势所慑,大溃而逃。恰逢入夜,气温骤降,联军决定暂时鸣金休兵,伊达军终於得到喘息的机会。
小十郎在庆次的搀扶下向他们走来,政宗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怔怔地说:「我差点把你也害死了。」
「不,政宗大人你做得很好。」
孙市与庆次对望一眼,很有默契地一起默默走开,给主从二人独处的空间。
「伊达军会遭遇这样惨烈的局面,全是因为我。」政宗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我作风苛烈,义继便不会胁持父亲;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在冬季出阵,左月他们便不会死……他们都是被我的不成熟所牵累。」
他立在寒风中,孤单的身影像极枝叶尽凋的秃树,清冷而凄凉。
「你的话我已耐心听完,以後不要再说了。」
政宗一愣,这话是他出阵前对小十郎说的,如今小十郎却原封不动把它还给他。
「大人的伤得处理一下。」
「小十郎你也是。」
「我的都是小伤,不碍事,大人的箭伤比较严重。」
解下甲胄,才发现政宗身上除了箭伤,还有至少四、五处铳伤,幸好子弹贯穿了具足後便後继无力,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只是联军的箭带倒勾,小十郎得先割开他的伤口才能拔除箭头。小刀割开皮肉的一瞬,所有被冻麻的感官似乎一下子复苏过来,政宗痛得冷汗直冒,仍然咬紧牙关忍耐。直到箭头成功取出,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你先歇一会。」
「我睡不着。」连日战斗对身体的负荷已是极限,然而精神紧绷着,始终无法好好入睡。因疲惫和失血,政宗一张脸苍白如雪,憔悴非常,唯有被小十郎掴打过的地方仍然红肿着,添了几分凄艳之色:「你陪我说会话吧。」
「好。」
「我好很没听你吹笛了。」
「回去吹给你听。」
「改天我给你做毛豆麻糬吧。」
「……别再用阵太刀捣毛豆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有看到啊!」
政宗扯了很多不相关的话题,最後沈默了半晌,才哑声开口:「喜多和纲元会恨我吗?我害死了他们的父亲……」
「不会。」
「为什麽?」
「因为你是我们誓死效忠的人。」
「可是为了我……不值得。」
「请大人不要如此侮辱自己!假如连你也看不起你自己,你教我们如何自处?」
「对不起……对不起……」泪水再也压抑不住,顺着脸庞滑落。
「一直执着失去的东西,就会连现有的东西也跟着失去。」
政宗微微颔首,拭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说道:「是啊,我已经没有退路,只有不断前行。小十郎——」他伸出手,「往後的路,也请你陪我一起走下去。」
「是。」
小十郎握住了他的手,彷佛握住了自己此生唯一的依恋。一个家督身边从来不乏家臣,只有在这个会软弱、会流泪的政宗面前,他才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夜半,小十郎召见了黑胫巾组的忍者,示意他们在佐竹军散播有敌人偷袭常陆国的谣言,希望能诱佐竹军撤退,瓦解联军。翌日,联军果然退兵。原来昨晚军师佐竹义政与家仆发生争执,被家仆杀害;又听闻领地被人偷袭,佐竹义重当机立断决定返回常陆国。其他诸氏见主力佐竹氏退兵,也相继撤走。
伊达军危机一解除,孙市、庆次便前来道别,庆次道:「伊达家那小鬼是个有福气的人,不但身边有你这样的近臣,连上天也眷顾於他。」
孙市道:「我不知道我们插手究竟是对是错,你们姑且当没有遇过我们吧。」又道:「初见你家主子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有点天真和娇气,但这些会被一点一点被磨碎,蜕变成真正的翔天之龙。他的成长真令人期待!」
「承你贵言。」
孙市意有所指:「不过以他高傲的心性,若放着不管让他撞上某个大人物,怕是落不到好下场。」
「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他身边。」
「那麽後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