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崎恋希前去沙龙店找奈子──自从哥哥不幸身亡後,奈子偶尔会来她家上香悼念,因此她们始终保持着联系,不久前在店里和摩砂晴实重逢,她也有通知自己。
她想知道他是否给奈子较为善意的回应,顺便讨论她们该再采取怎麽样的对策,才可突破目前的僵局。
「我看不如这样吧,」奈子歪着头思索,「我们再打一次电话,请他那位朋友帮忙。」
她直觉那位姓「夏川」的友人,有同等程度的意愿要让摩砂晴实走出阴影,无奈当事者意念过於坚定,一再令旁人大感挫败。
「似乎只能这样了。」神崎恋希同意。
达到共识後,他们一起拨了日前摩砂晴实留下的电话号码。
接通後,神崎恋希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
『啊……』听完後,对方一阵沉吟,『关於这件事,并非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因为……』夏川京介颇感为难:『我有向他提到你们,但、唉,你也晓得那个人嘛!』倔起来时的脾气,恐怕连十头牛都甘拜下风。
『不瞒你说,後藤警部、你知道他吗?先前晴实从他们那里承接工作。他亦极力在劝说,而我只不过把晴实的行程小小的透露给後藤警部、让他们两人碰面──那家伙却记恨了呐。』往後几天简直把自己的出现与存在,彻底当成了空气。
算他怕他了。
闻言,神崎恋希用眼神告诉一旁的奈子,表示想从夏川京介这儿得到牵线的想法,或许行不通。
『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嘛,拜托啦!』奈子接过手机和他通话,哀求道。
『我怕再这样下去,他连我介绍的工作都不做了。』不是他不愿意呀。
『求求你嘛,如果你肯帮忙,下次你来我们店里头消费,一律都以员工价优惠给你!』改采利诱方式。
『这个条件很吸引人……』顿了顿。
『环肥燕瘦的美少女任君挑选!』加码一则特别优待。
『小姐,我记得你好像是在沙龙店、而不是在酒家上班吧!』话筒那方的人挑了挑眉。
『不然你可以把贩售的商品摆在我们店中展示。』对他而言大概比较实际。
『如果你们店长同意,我当然十分乐意。』他轻哼一声。
假使上门的客人不会被一个个的棺材样本吓跑,要他搬再多展示品都没问题──他记得有向她们提到、自己家里所经营的事业是不折不扣的棺木店,代代相传。
『我问他看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我等你的佳音。』他轻笑。
『这表示你答应帮忙了?』她试探,隐约看到一线曙光。
『我只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能让晴实发现、是我透露他的行踪的。』他终是让步。
『没问题!』奈子朝一旁紧张地望着自己的神崎恋希,比了个「二」的胜利手势,交涉成功。
※
非假日又避开尖峰时段的电车,少了赶着上班的人潮,顿时显得空旷许多,每站仅有零星数人上、下车。
潮见了捡了个靠近车门、也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开始他先闭目养神片刻,而後便习惯性地开始观察四周的人们。
然後,约莫距离自己上车地点的两、三站过後,他看见了那名男子。
即使已经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且严格来讲,这还仅只是他第二次遇到这个人,潮见了对他的印象却很深刻──深刻到若身处被人群包围的闹区当中,他仍旧有办法一眼认出他来。
摩砂晴实……那个一开始要自己替他将头发全部理光的遗体化妆师。
他有一股清冷的气质,刚挺、却不显粗旷的五官、比例完美的修长身材,加上此刻西装笔挺的模样,说他像不小心从工作中落跑出来的模特儿,应该不会有人怀疑。
他本人好像没发现周遭隐隐约约投射在身上的眼光,彷佛筑了一道墙,把自己跟外界隔绝了一样。潮见了不由得轻笑。
即便这节车厢中仍有诸多空位,摩砂晴实依然选择倚靠着车门旁的栏杆,时而看着地板、时而望向车窗外的景色,毫无情绪起伏的端正脸孔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与心情,就跟他的人一样,淡淡、冷冷的。
潮见了凝视着摩砂晴实。他肩膀上背着一只箱子──可以装很多东西进去的那种箱子。
「摩砂先生,你要去工作吗?」他出声唤他。
摩砂晴实有点被吓到了──从他微微张大双眼的反应判断得知。
「您是……?」表情上带着疑惑。
「小潮,记得我吗?」他简单介绍:「不久前替你剪头发的那位造型设计师。」
「啊、」虽然记忆已模糊,但依稀有这麽一回事,「您好。」轻点了点头。
「你不要这麽客气。」他本身给人的感觉已经很疏离了,如果再特别使用敬语,简直像火上加油一般,「叫我『小潮』就好,或者你要叫『潮见』、『了』都可以。後面别加上敬称喔。」特地强调。
「潮见、先生……你好。」他只好择个没那麽亲密的称呼。
潮见了满意地露出微笑,「好巧,你也搭这班车。要去工作吗?」视线落在他肩上的那只工具箱。
「……是的。」迟疑了半晌,最後仍据实回答。
「自己一个人去?」挑挑眉。
「是的。」依旧一丝不苟、恭敬有礼的语气。
潮见了没特别强调自己知晓他的工作性质。
摩砂晴实没再解释自己的工作内容,因为他清楚对方早就知道了。
俨然一种无形的默契。
「你要在哪站下车?」他问。
摩砂晴实说了个站名。
「还有一段距离耶,你要一直站着吗?一起坐吧?」眼神飘到对面空着的位置。
摩砂晴实犹豫了会儿,最後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失礼了。」
他将工具箱小心翼翼地自肩膀上卸下,放於身旁的空位上。
潮见了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
「能被你这麽重视,我若是那箱子里面的东西、或是你的工作,一定也会觉得很骄傲、很幸福。」他诚恳地道。
「咦?」闻言,摩砂晴实先是抬头、不解地望向他,接着反应过来後,帅气的脸庞上霎时浮现出一丝不明显的红晕。
见状,潮见了扬起嘴角,「所以我也是喔。」见他流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解释:「那天我擅自坚持把你的发型剪成这样,你没生气吧?」
摩砂晴实摇头。
「那就好。」松了一口气,「我怕是自己太擅作主张、害得你不高兴,所以才不跟奈子联络。」
那是因为……抿了抿唇,他微皱起眉,犹豫该从何解释──一方面却有点意外、难道他没从她那里听到关於先前「那起事件」的始末?否则……应该清楚为什麽自己没跟她联络的原因吧。
「每个人都有各自坚持的地方呀。」他笑,凝视着坐在对面的摩砂晴实。
和他互视了数秒,末的、他才别过头,「是的。」轻声表示同意。
「我可以去看看你的坚持吗?」他提出要求。
闻言,摩砂晴实倏地回过头、惊诧地盯向他。
认真的口吻、没有透出任何玩笑的意味,潮见了笔直的目光迎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子,「我想去看看让你这麽重视对待的工作。」
「你……」他语拙了,「那不是、不是太好的场合。」
「我不忌讳。」因此不能构成自己被拒绝的理由。
「你……没别的事吗?」既然会来搭电车,原本应有预计前往的目的地吧?
「本来是要回家,不过相较下,我更想跟你去接下来你要去的地方。」所以别想用这个原因来打发他。
「这……」摩砂晴实此刻的表情交织着困惑与纳闷。
「拜托你!」潮见了双手合掌、具足诚意地请求。
他显得十分为难。
但事实上……摩砂晴实虽然淡漠,却不太会去拒绝别人,尤其对方又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就算意愿不大,他知道自己终将不会给予否定之答案。
潮见了看到他最後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因此,他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