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斩断他们之间的暧昧情愫。偏偏选在她请假的这天，不知道是谁先告白谁，那条红线终究还是牵在一起。
隔天一早，翁可恬坐在平日与他相约的空教室里等他。将针织手套放在桌上，轻轻拂开冷空气，用体温温暖它。
对他的感情与日俱增，她不想再欺骗自己的心，她想自私一回。
告诉他，她的心意。
第一堂课的钟声已经响了。迟到也就罢了，她要等到他的决心比对时间的坚持还要强烈。当钟声再度响起时，杜大天终於出现了。
他一走进空教室，她的目光马上被他戴着的灰色针织手套所吸引，不自觉往桌上平放的东西看了看，良久都没抬头。
「我跟洋子交往了，托你的服。」
她慢慢抬头，对上他淡漠的眸子，他的脸上没有喜悦的表情。
「是吗？恭喜你了。」露出真挚的微笑，她真心替她感到高兴。
「你昨天没有来上课，身体没事吧？」
「他很喜欢你，你们站在一起真的很搭配。」
「你……」蓦地，他怔了一下，短促的抽气，这时才发现翁可恬至始至终都在跟他身後的洋子说话。
洋子羞赧地从他身後走出来，脸上洋溢着青涩的幸福。
「谢谢你，其实是我告白的。他会答应我也很惊讶……」後面的话她用笑容代替了。纤细的手腕挽住他的胳臂，这无违和的画面让翁可恬胸口一窒。
「这里的空气太糟了，都是灰尘，我、我先回教室上课了。」像逃难似的抓起桌上的东西跑了出去。身後响起洋子轻柔甜腻的声音，她掩住耳朵，加快步伐。
翁可恬离开後，杜大天疏离的抽开她交缠的手，神情有些淡漠。
「谢谢你。」
她的嘴唇动了动，什麽也没说，扯出一缕微笑，双手很冷似地插在外套口袋里，白皙的脸有些黯然。
「这样，真的好吗？」最後，她这麽说。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的另一端，他缓缓地抬高手臂横在眼睛上方，许久许久後才放下。顺着弧度滑到明显红肿的脸颊。那一掌将他拍醒了。
他知道他必须要这样做。
为了守护她，这是他的最後一步。
就是退後。
「这是你第一次找我呢。」洋子倚在刻有庆学高中的矮墙边，脸色潮红，略带期盼地抬头，但一撞进他沉痛的眸子，眼底的情感宛如潮水迅速退去。
「是因为可恬吗？」
杜大天突然伸出手，一拳击在石墙上，刻有『高』字的石砖微微晃动。洋子惊诧地绷紧身体，双手剧烈震颤，眼神透漏着恐惧。望着倏地沉下来的他，顺了顺呼息後牵起笑容，冷汗淋漓。
「所以你才找我吧。」
凌乱的金发垂落，掩住了他的眼，「我需要你的帮忙。」
「要帮忙什麽？」
「跟我交往。」这句话没有一丝感情，洋子发觉到了，她微微睁大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彷佛诉说着莫大的痛苦。
「你喜欢我吗？」嗓音微涩，直勾勾地看着他。见他不语，洋子鼓起勇气伸出手拂开眼前的发丝，神情一恸。
「你喜欢我吧。」不是疑问，是肯定。洋子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该抬起头回应吗？还是选择装傻呢？
他收回手，缓缓插进口袋。「这样就够了。你喜欢我，那就交往吧。」
「但你不喜欢我啊……」她轻柔的嗓音带着怨怼，咬着粉唇，「你什麽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我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跟你告白。」
「从她昏倒的那刻。」
洋子哑然的表情夹带讶然，忽而明白似的笑了。
「原来至始至终你都是看着一个人，而我却被那个眼神所迷惑了，所以无法自拔的倾向你了。那颗心。」对於她的告白无动於衷，毫无波澜地眸光刺痛了她的心，有种酸楚在口腔深处化不开，「其实我也知道喔，你喜欢的人是谁。」
她感觉到他的变化，虽然细微到几乎不可能发现。
复而抬眼，眼睛泪光闪闪，柔柔地开口：「那麽交往吧，但是我觉得，这样对她太残忍了……你应该心里很清楚，可恬她喜欢你。」
「我知道。」淡漠的眸底掠过涩然，一提及她，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笑，随即像沙画般抹去。
「她很常逞强自己，她是因为顾虑我才隐藏对你的感情。但是如今你们是两情相悦，为什麽要这样做？你为什麽不对她坦承？」
「我不想伤害她。」
「你这样才是伤害她吧？你让她喜欢上你，结果你却像个懦弱的胆小鬼逃跑，你根本是在玩弄她！」洋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与胆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却在看见他红肿的左颊後，微微愣住。
「你的脸？」
「这不重要，那麽，就麻烦你了。」退了一步，轻松挣脱她的箝制，侧过身与她擦肩而过。洋子惆怅地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开口。
「我算是失恋了，对吧？」
杜大天身形微微一顿，终究没有转身看她，「对不起。」
她的心湖被他这句对不起给彻底搅乱了。
很快地，放牛班杜大天与资优班洋子交往的事情在庆学高中传开了。两方爱慕者心碎一地，校园笼罩近乎哀悼的气氛，这团郁气持续了好一阵子。小跟班二人组自从上次的冲突後对他的倾慕是更深一层，听到这个消息彷若晴天霹雳，难过到好几天都没上学。
不久後，又将视线转向别人。他与白睿轩同样只是心里的过客。
翁可恬待在位子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看书，有时趴在桌上休息。小跟班二人组一开始会刻意走到她面前酸她几句，不外乎就是：看吧，被好朋友抢走的感觉如何？或是，早就料到会这样了，你应得的。然後洋洋得意的撩发离去。翁可恬始终漠然应对。时间久了她们也就提不起劲去打击她了。
虽然她尽量避免接触，有时还是不可避免的遇到，就算她不想知道任何有关他们的事情，还是会透过别人的眼、耳、嘴来知道一切。
她表面上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实际上，她的心就像被划了一刀，硬生生分成两半。
自从跟杜大天交往後，往日的三人行变成一加一。经过他们的身边时，张小杏刻意停下脚步跟洋子聊天，翁可恬只是笑着点头，迳自离去。
她总觉得身後有道视线紧随着她，但她不敢回头。
那画面太美，她不想看。
「可恬走慢点，等等我！」
她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刻意加快步伐，攅紧课本的指腹隐隐作痛。余光看见一抹精灵般透白的身影朝她走来，她迷蒙了双眼，脚步不自觉缓了下来。
「好一阵子没见，你瘦了好多啊。」他微笑，嗓音依然温和，带着柔情。
「嗯，谢谢学长的关心。」她也对他微笑，但笑得不怎麽成功。
白睿轩沉默片刻，像是洞悉一切似地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她咬住唇瓣，压抑的哽咽还是从唇缝溢了出来。就像一双无形大掌将心里紧紧关上的抽屉打开，有什麽东西跑了出来，而那个抽屉就这麽四分五裂。
她失了神。
「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