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没读书吗？」
他朗声一笑，大步走向警卫室。众人满腹不解地望着他，教官原本从容的脸色却变了。杜大天漂亮的一个回旋踢将门踹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从里头飘出来。
「我记得早上六点到八点左右教官都待在警卫室，对吧？一来方便检查服仪，二来是能无後顾之忧的抽菸。至於为什麽要喷那麽香的香水，当然是为了要掩盖香菸的味道。因为值班的警卫八点半会来，你必须消除味道以免被发现。」
一片哗然，其中夹杂了女同学的惊呼与交谈，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教官身上。
教官怒极反笑。
「你有什麽证据？就因为我为了要喷香水除掉老鼠死掉的腐臭味？你的藉口未免太牵强了？你如果不信就进去搜啊！若是找到里头有菸蒂，我教官的位子就给你当。」他冷笑，眼神嘲讽意味浓厚。
比克尖细的声音从教官的身後幽幽传来，「大天，你做大的我做小的，怎麽样？」
「你什麽意思？」
「感觉教官的胸部总是特别大啊，尤其是左胸。你有大小奶的问题喔。」杜大天朝僵在原地的教官走过去，用手指戳向他微微突起的左胸，墨绿色的口袋出现扁长一截一截的痕迹。下一秒，警棍朝他的手腕挥过去。
「谁准你碰教官的？还有，你们全杵在这是怎样？还不去教室准备上课！」将警棍收回腰间，来回瞪着比克与杜大天。「你的头发不合格，耳环也给我摘下来。」
「是是是。」他扯出足以让人冷冻的笑容，插着口袋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同学因为恐惧而自动让出一条路，像是目送什麽大人物离去一样的恭敬。
看到这一幕的洋子抿紧嘴唇，悄悄拉住翁可恬的手，手心冰凉。
「他这样子根本是找死嘛。」
「反正他是杜大天，还有什麽好怕的？对不对，可恬？」
翁可恬尚未从冲击中恢复过来，瞧他口齿清晰、脑袋灵活，分析又让人叹为观止，这种人怎麽可能看不出她的谎言？
她有股不好的预感。
盯着桌面的粉笔痕迹，上头画了一只戴着眼镜的狐狸，桌角写了几行不雅的字眼。翁可恬无声叹气，趁张小杏还没看到赶紧用卫生纸擦掉了。洋子跟在她後面，见她正慌张地擦拭桌面，疑惑的抬眉，但看翁可恬表情淡然，便也没问什麽。
「同学们，听说最近学生会举办什麽情人节活动，你们有没有想要送老师呀？」
大家异口同声的回：「老师，您别说笑了。」
「喂喂，平常吵吵闹闹的，这个时候倒是挺团结的嘛！况且，这个月明明是教师的节日，搞什麽情人节啊。」
「老师，教师节早就过去了。」
「情人节也过去了啊。」
翁可恬惊奇的看着老师，无法赞同更多。
「可恬同学看起来好开心啊，是因为隔壁班的大天同学吗？」带头的齐君君拔高音调，众人皆把目光调转到翁可恬身上，连老师也放下粉笔转过头。
「对啊，听说前几天可恬同学跟大天同学告白呢，真有勇气。」
「你会送巧克力给他吧？」窃笑声从她身後传出，椅背被人踢了几下，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齐君君的小跟班。
摸着抽屉，指尖感受到黏稠，低头一看几本书封都沾染了彩色颜料。
皱眉，拿出卫生纸擦拭。
她知道是因为白睿轩学长的缘故。每个女孩心中都藏着一个白睿轩，所以她可以理解她们心中的不平衡。平常的小捉弄或冷嘲热讽只要不过份都还能忍受。於是她不理会她的恶作剧，弓起身子将椅子往前靠。
「如果你们想送给他巧克力，倒不用交到学生会那边，我直接帮你们送吧。」淡漠的眸子转向不远处的齐君君，深深看着她，後者若无其事的轻哼。
「不用了，假好心。」拨弄着高高的马尾，龙眼般的圆眼冷冷一瞥，黑瞳暗涌。
翁可恬垂下眼睛，时间过去八分钟，她也浪费了八分钟的时间。
「上课吧，老师。」
夏末的风带来朝气与希望。微风撼动了树叶、树叶撼动了秋蝉、秋蝉撼动了青春、青春撼动了人，而人们正在操场上挥洒青春。
有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司令台上。两条腿前後摆动，感受着她创造的风。
虽然微不足道。
她是翁可恬。穿着白色运动服、黑色运动裤，灰色运动鞋，鞋带打上了漂亮的蝴蝶结，但是她依然坐在这里，凝视着操场上如火如荼的篮球比赛。
此刻正在进行女生三比三，张小杏与洋子穿着不同颜色的背心，两人互不相让争夺篮球。那边热闹的加油声不绝於耳，翁可恬像是被一面透明的玻璃隔离起来，虽然近在眼前，却是遥不可及。
脚踝突然被圆状物体撞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将左脚抬起，脚边的篮球漫无目的的乱滚。抬头往操场望过去，洋子正在进行投篮，她手中的球是橘黄色的，这颗球则是灰色的。
她不解的捡起来掂掂重量，不轻。将它换到左边再换到右边，旋转、揉捏、拍击，不知不觉便玩了起来。额头分泌汗水，脸颊润泽如蜜，身上散发着微微的汗味。
她玩得入迷，直到阴影笼罩了身上的阳光才抬头望向来人。手上的球失去包覆而掉在跑道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弹了几下滚到那人的脚边。他将它捡起来，递给了她。
「学长，这麽刚好，你也在上体育课吗？」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得腼腆。
站在太阳底下的白睿轩对她慵懒一笑。长长的褐色浏海又浅了一阶，阳光柔和了他的线条，也柔和了她的心。
他悠闲地将一只手插在西裤里，他的身上总是有股好闻的香水味，带点淡淡的薄荷味，沁入鼻尖，从心里化开。整个身体都像被薄荷糖包覆住，凉中带甜。
「没有，我正要去上美术课。」修长的手指往前方不远处的大楼指过去，它落坐在操场旁，是独栋大楼。几棵榕树将它覆盖，隐约能看到大楼的形体，看起来阴森恐怖。除非上美术课，不然是鲜少人会去的地方。
翁可恬恍然大悟，随即皱眉，疑惑地望着那颗球。
「差不多快要下课了，你不过去集合吗？」他将球还给她。
抱着球，感受着它压迫在心上的感觉。牵起笑容：「我不上体育课的。」
「是吗？为什麽？」他微笑，表情依然亲切温和，但有种疏离的感觉。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吗？
张嘴正要解释，钟声抓准时间响起。白睿轩的笑容没变，但是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慌张地摆手。「没有没有，你快去上课吧，还有一段距离呢。」
「好吧，那麽，中午见罗！」
看着他的背影，她将到口的话吞回去，薄荷糖融化了，她尝到苦涩。
张小杏胜利的呼喊藉由风传入耳里，她兴奋地朝翁可恬挥挥手，「可恬，我赢了喔！我赢洋子了，我跟她打赌输的人要请赢的人吃冰棒，你要吃什麽口味的？」
翁可恬看着胸前的篮球，它似乎有魔力，竟将心中那股郁气给吸收掉了。
但是，是谁的球呢？
张小杏的声音打破她的思考，边擦汗边跑向她：「你要吃什麽口味？」
「哦……我要牛奶的。」
她站起来迎向她，张小杏抱起她转了几圈，开心不已。身後的洋子微喘着气，将四散的篮球蒐集起来，她正笑着婉拒几位主动帮忙的男同学。
翁可恬将满身汗味的她推开，「你就这麽丢下洋子，不帮她收吗？你真是被胜利给冲晕头了你。」抱着手上的篮球往洋子的方向走去，张小杏突然停下来转身盯着她怀中的东西猛瞧。
「你从哪里变魔术变出一颗球来了？」
「我也不知道，就这麽滚到我脚边了。」
张小杏拿起来把玩，突然咦了好大一声，将球的一侧转到她面前。
「是杜大天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