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厌倦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对着病床上的刘晏然大吼,她相信他听的见。
但看见他全无反应的模样(她知道他不会有反应),她还是相当恼火,故意又继续吼﹕「我的青梅竹马最近跟我表白了,说他喜欢我很多年了,要我跟他在一起!反正我年纪也不小了,他人也很不错,我决跟他在一起!」
吼完,没有通体舒畅,只有浓浓的郁闷。她好庆幸他现在看不到她的脸,否则一定会看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在看护进来前离开病房,快步地离开医院後,她搭了车到LeLunam的旧址。LeLunam是咖啡饮品的专卖店,很低调地开在僻静巷子里,原本记忆中应该是外围花团锦簇造型的LeLunam,如今只剩残破铁架与栽花瓦罐。铁门紧闭,仅有外方的招牌上还残留「LeLunamcofe」,让她知道自己没有跑错地方。
也许被刘晏然这样羞辱,她若有些骨气应该远离他,不应该理他死活。但想起躺在病床上等死的他,想起穆蓉华的梦,她就无法不管他。
许多事情令她越来越摸不着头绪,所以她想,或许当初能知道他为何放弃癌症村的官司不再上诉,便能知道他所遭遇的事。
而且她也极想知道,在穆蓉华梦中极为袒护他的大哥,为何要致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於死地。
向前,她按了LeLunam的门铃,但无回应,也没听见电铃的声音。
她转而大力拍打铁门,纷扰吵杂声音叫隔壁邻居打开门,是位年逾花甲的老婆婆,感觉不太和善。
「隔壁的人都搬家了啦,你们别再来找他了!都跟你们说那麽多次了,为啥拢说不清。」老婆婆操着台湾国语尖喊着,只差没拿扫把赶人。
没想到想迎来这样的人物,曾雅璿只好歉然开口﹕「抱歉,我是徐彦旭先生的旧识,很多年没见了,之前来找他的人不是我。」
「偶管你速谁,他几年前被砸店後就搬家了,这麽多年来隔壁也没住人。」
「砸店?」她直觉与刘晏然的事有关,所以忙问﹕「是欠钱所以被砸吗?」
「谁知道!」老婆婆没好气嚷着﹕「都说自己是律师,开什麽律师事务所的,害偶以为多厉害,结果还不速被砸店。」老婆婆挥挥手,一脸不耐的进屋去。
律师事务所?是刘晏然之前待的那间?幕後老板是徐彦旭?
徐彦旭不在LeLunam,线索又断了,曾雅璿默默离去,只能再回医院。
她又翻开刘晏然的检验资料,又开始看着他的名字出神,沉重地叹口气。将头埋在埋在双手中,就在她苦恼思考着该怎麽办时,苏涵秀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学姊!那个刘晏然要被转走了!」
「转走?」
「对!那个代理人又来了,说什麽美国那边的手续已经办好了,就等我们医院这边!」
医院这边也要鬼头同意才行。
「主任呢?他怎麽说?」
「主任能怎麽样,当然只能同意,现在就等我们医院这边确认病人状况;只要病人现在的检验数据没问题,就可以马上专机直飞美国。」
苏涵秀看着她惨白的神色,又说﹕「学姊这麽辛苦弄这个计画,现在病人转走了,学姊一定……」
她无心听进苏涵秀在说什麽,只是冲出休息室直奔刘晏然的病房。病房中,看护、代理人皆不在,连穆蓉华为他张罗的一切也不见了,偌大病房中仅有刺耳的机器运转声,以及躺在病床上充满绝望气息的刘晏然。
晏然……
难道她与他的一切,就只能是夜晚那一个个的美梦吗?
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了吗?
无助的她走近他,心痛感觉顿时窜上四肢百骸,痛的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就在她的手要抚上刘晏然脸颊的同时,门忽地被打开,她抬眸看见她遍寻不着的LeLunam老板,徐彦旭。
像是苍老数十岁的徐彦旭徐徐向她走来,带着不存於记忆中的跛脚,还有微驼狼狈身躯,看起来这些年他过的并不好。
对方很诧异地看着她,而她也只能尴尬地别过头,将眼泪拭净。
「好久不见。」徐彦旭向她点个头。
「徐大哥,真的好久不见。」
她试图让自己从难过情绪中走出,然後再询问徐彦旭有关於刘晏然的事。只是不待她开口,徐彦旭却是很感慨地对她说﹕
「没想到你们两个绕一大圈又再一起。」
「我们……」没在一起的。
她想解释刘晏然已经有未婚妻,但徐彦旭又说﹕「那年晏然就跟我说他很喜欢你,可惜错过了问你名字的最好时机。之後他又因为家族关系,只好尽量低调,结果又错过了与你的缘份。」
刘晏然,喜欢她?
「唉,那时我就跟他说,遇上自己心动的女孩子就要努力争取,结果他顽固地告诉我,要等官司打赢再跟你表白。」
告白?
曾雅璿被徐彦旭的话轰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很开心原来她与刘晏然心意相同,但现在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刘晏然,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真的很想听看看,刘晏然对她的告白。只是既然刘晏然喜欢她,为何在梦中她问他时,他却什麽也没说?
「哎,看我跟你说着干嘛,你们都在一起了。」徐彦旭看着病床上的刘晏然。「我学弟前几天跟我说晏然住院了我还不信,毕竟之前还好好的,只是他一直都很忙碌很少跟我联络,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样。」
他不舍地看了曾雅璿一眼。「他现在变成这样子你一定很难过,有什麽我能帮上忙的?」
「我……」才要开口,病房的门被打开,代理人与看护走了进来。
看到她,代理人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一句﹕「曾小姐是来向刘晏然先生道别吗?」
「道别?」徐彦旭不明所以。「晏然都这样了能去哪?」
曾雅璿低头不语,反倒是代理人朗声说着﹕「执行长要将刘晏然先生转院至美国接受治疗。」
徐彦旭当然知道代理人口中的执行长是谁,只是--
「晏然若去美国,你要和他分开吗?」他问着曾雅璿。
「曾小姐与刘晏然先生并无关系,她不过是刘晏然先生主治医师的研究员。」代理人看着一脸愕然的徐彦旭,顿了顿後又说﹕「刘晏然先生的未婚妻会与他同去。等刘晏然先生清醒後,会与他的未婚妻顺便在美国登记结婚。」
「那就先恭喜他了。」曾雅璿挤出难看的苦笑。「希望他真如你所说的能顺利清醒。」
她,话中有话,徐彦旭似乎察觉不太对劲,用着怪异眼神打量她。
「美国那边的主治医师是脑科权威,刘晏然先生一定会顺利清醒,不劳曾小姐费心。」
「是吗?」
她不信这代理人的鬼话,她只想在有限时间内救下刘晏然,所以她和徐彦旭点点头,便快速离开病房。殊不知就在她前脚离开後,徐彦旭也跟着追了出来。
「等等--」跛脚的他追的相当辛苦,但幸好曾雅璿听见他的呼喊,停下脚步。「你刚才的话是什麽意思?」
也不同他卖关子,她想也不想就说﹕「刘晏然的大哥要他死!转去美国是因为那是安乐死合法的国家之一。」
才想着要如何跟徐彦旭解释自己为何会得知这消息,没想到刘彦旭在震惊之余,却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不禁探问﹕
「徐大哥,你知道什麽吗?」
徐彦旭沉吟着﹕「原本还只是猜测。但听你这麽一说,我已经有八成把握可以肯定。」他定定看着她,却说﹕
「造成几年前癌症村的远翔工业,可能就是迈顶集团的子公司之一。」看着曾雅璿愕然神色,他又说﹕「但我猜晏然应该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
「一年多前,应该就在晏然出事前几天,他曾将一份文件交予我,要我重出江湖再打官司。」想起与刘晏然多年後相聚却是为了一份文件,徐彦旭叹口气後又继续说着﹕
「这家伙这麽多年来对我不闻不问,一见就是有事相求,我对他实在没好脸色,就想赶他走。临走前,他央求我先看完文件再连络,但--」
他无奈地又是重重一叹。「当我打开文件後看见远翔工业、以及迈顶集团等的相关字眼,我便又将文件收回,便决定不去读也不去管。」
「为什麽?」
「因为正义的代价太大了。」他瞥了眼自己的跛脚,无奈表示﹕「我已经没勇气再牺牲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