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不说自己?你那时候对他见死不救对吧?」我从他的双眸中瞥见一丝不屑。
「我没有!我正要去通报老师,你就冲向前了。」
「呵,是吗?这只是藉口吧?」
「才不是!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冲向前去和他们打吗?连你都打不赢了,何况是我啊!?」
「没人要你去打架,但你根本就无心救他!」
一听见他说我根本没心,我的理智线断了,怒不可遏的用力捶地,站起身,「你又知道了啊!?救人也要衡量自己的力量吧!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舍命的去救一个陌生人啊!」
他也站起身,高度与我相同,「我根本没有拿命去救人,我还活得好好的!倒是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热心助人的爸妈怎麽会有你这种讨厌帮助别人的小孩?」
「哦?你倒是像你妈一样,说话尖酸刻薄!难听死了!」
他听见我把他与母亲相提并论,又更火大了,眼里的怒火简直是可以烧毁一座城市,「谁像那个疯婆子啊!你真的是──」他话还没说完,大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後,摀住他的嘴巴,「天啊,你们真的好吵啊,俩人说话都一样难听!」
我的双颊被气得红通通的,努力忍着不要一拳揍向以诺,登时发觉,自己的心情又彻底被他给扰乱。
妈妈走到客厅,「你们别玩电动了,也别再吵了,以诺,你过来一下。」
以诺挣脱大哥的双手,应了声,瞪了我一眼,才向饭厅走去。
我蹲下身,开始收拾起摇杆,大哥眨眨眼,也蹲下身,「你跟以诺真的很爱吵欸,从小吵到大。」
我紧紧皱眉,「谁叫他总是与我唱反调,对事情的看法和我相反,又爱跟我争论。」
大哥思索片刻,露出浅浅的笑容,「抱歉啦,他的个性比较冲。」
我拿走他手上的摇杆,和游戏机一同收进电视底下的柜子里,「与其帮他道歉,倒不如去劝他说出真相,这样他也不会被打得那麽惨。」
他愣了几秒,笑道:「你还真关心他啊。」
我关心他?我这是在关心他吗?
「有吗?」
他稍微提高音量,「有啊!你除了一直劝他说出来,吃饭时视线还不断停在他脸上,你的表情看起来真的非常担心他。」
我的心一慌,结巴道:「我、我才没有。」
大哥突兀的笑出声,「哈哈哈,其实你们的个性很相像,所以才会这样互相排斥吧。」
我微愣,「什麽?怎麽可能啊。」
他露出神秘的笑容,「很像哦,在很多方面都是,可是你们俩却都浑然不知。」
我无法置信的摇摇头,我怎麽可能和以诺有相像的地方啊?他的想法与我的想法完全是天差地别。
大哥站起身,拉着刚走近我们的蔓蔓一起坐到沙发上,我想摆脱这混乱的思绪,打算去房间写功课,在经过饭厅时,里面的对话声不禁使我驻足。
「那你的身体也一样被打伤吗?」爸爸关切地问道。
我悄悄探出头,往里面望去,爸妈背对着我,正蹲在以诺前面和他说话。
以诺轻轻点头,妈妈接着说道:「你能不能把外套脱掉给我们看一下呢?我们想帮你上点药。」
「没关系,哥刚才有帮我擦药了。」
爸妈沉默片刻,互视一眼,爸爸将双手放到他肩上,「叔叔和阿姨只是关心你,想看看你的伤势严不严重而已,并不会对你怎样。」
见以诺微微点头,伸手拉开外套的拉链,我莫名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当他脱掉外套的那一刻,我的心一颤,顿时忘了呼吸。
以诺的手臂满是一条条被藤条打过的痕迹,青紫色的双手看起来怵目惊心。
爸爸重重的叹口粗气,妈妈向以诺点头,「嗯,真的都上过药了,你可以穿回去了哦。」
「啧啧!这样下去不行啊,这真的只是普通的教训小孩吗?太超过了!」爸爸不断地摇头。
「以诺,你妈妈常常这样打你吗?」妈妈柔声的问。
「没有。」
妈妈站起身,拍拍他的头,「那你答应阿姨,如果你妈妈还有像这样打你的话,一定要让我们知道,好吗?」
「嗯,我知道了。」以诺露出笑容,我却看见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那是对他母亲长期累积下来的愤怒。
我转过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坐到床上,无神的望着蔓蔓床上的娃娃,她有好多个不同种类的玩偶,粉红色的海马、粉红色的小猪、粉红色洋装的娃娃……全部都是粉色的,充满小女孩的梦幻气息,但盘旋在我脑中的画面并不是美丽的泡泡或是粉色的花朵,而是以诺青紫的脸颊以及双手。
看见他那样,我的胸口一阵闷,很不好受,「笨蛋刘以诺,说出真相明明就不会挨打了啊,现在还穿得跟肉粽一样,白痴。」我低声咕哝。
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打开台灯开始写今天的功课,每写一题,脑袋又重跑一遍以诺的事情,我烦躁的推开课本,刚才吵架的愤怒早已平复,但现在为何还是受他的影响而心浮气躁?
我将自己抛到床上,低吼几声。
大哥的话不断在我脑中盘旋。
『你还真关心他啊。』
『你除了一直劝他说出来,吃饭时视线还不断停在他脸上,你的表情看起来真的非常担心他。』
我登时明白,无论是不断干涉以诺的做法、要他说出真相,还是晚餐时的忐忑与看见他手臂之後的那股震惊与烦躁,原因似乎都出自於对以诺的关心与不舍……
我按住胸口,原来,心头的这股闷,叫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