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隔天戴珊沫到班上,习惯性和班上同学打招呼之後,就感觉到背後刺刺的,有着说不清的灼热感。
僵硬的扭着脖子,她一把视线往後抛,就对上了曾杰深邃的瞳眸,似乎正簇簇涌动着火焰,一股股往她身上烧。
完蛋了!被知道了!
曾杰没多说什麽,只是一如在巷弄内那般,对她送上个凉薄笑意,就当作是默认了他已经知道一切。
那天在巷子里发生的事,不管是戴珊沫还是曾杰,都有着诡异的默契,谁都没多提……尽管她心里,一直像是有小猫在抓,麻痒纠结,就等一个真相来止馋。
但没有等到真相,对方送来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句点。
他俩之前的互动并不多,但今天,为了句点王这称呼,曾杰似乎是和戴珊沫杠上,在班上锁定了火力,专门对着戴珊沫充分展现他华丽的说话技巧。
殊途同归,她说什麽,他都能用一句话把她逼到同个结果。
戴珊沫:「等下体育课要考篮球,我根本不会打……」
曾杰:「都是你同类,身为朋友,你不会打它们很正常。」
戴珊沫:「……」
随着曾杰的话,她想起今天早上体重计上,比一个月前多增加三公斤的数字,脸色就又青又红。
再加上对方的一双大长腿,与比自己还要细瘦的腰,时不时在眼前晃荡,她就越来越敢怒不敢言。
趋吉避害的本能让她明白,这时候反驳只有自取其辱的份。
看到她整张脸发怒通红,闷成个小苹果的模样,曾杰才由阴转晴,眼眉染上爽快开怀,整个人气质疏朗不少,引来不少女同学的好奇目光。
浑蛋!用脸骗人的大魔王!
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咒骂,戴珊沫鼓起勇气对曾杰比了个鬼脸,随即转身狂奔,留下个裙摆飞扬,青春亮丽的背影。
他注视着,随後微微拉开嗓子,用滚着调侃的语气说:「戴珊沫,管好你的裙子,我对球类没兴趣。」
差点尖叫出声,戴珊沫这下不用挤眉弄眼,表情也够狰狞扭曲。
句点王不愧盛名,这一句话整整终结了戴珊沫和他五天的对话机会,女方是见到他就跑,活像他是个行走马赛克,特别猥亵变态。
能待在曾杰身边的,都是脸皮厚中的佼佼者,专往没心没肺的方向一路走黑,但这时候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我说曾杰,人家是女孩,你之前说的话太过分了,真的不去道歉吗?」
闻言,曾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少女一溜烟远走,连慰留机会都没有的背影,摇了摇头。
「没事,走吧。」他说,有些过长的浏海没有修剪,发梢轻触着眼珠子,让他有些不耐的眯起眼,甩了几次头,都没缓过那种不适感。
刺刺的,感觉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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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点後重新接上新的段落,是在又一个五天,天气微阴的周末下午。
又一个巷弄,与同一个模样狼狈的少年。
相比上次,曾杰的脸蛋上没有伤口,除了衣服凌乱外,几乎和平常没有其他差异。
靠坐在墙边,四肢无力的摊开垂放在地,少年以往张扬蓬松的发丝垂下,贴在脸颊边,遮掩掉他大半的锐利气势,稚嫩脆弱的叫人有种一碰就碎的错觉。
戴珊沫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居然又一次见到他这种模样,。
虽然先前被少年狠狠损过,但毕竟是同学,她就算犹豫,还是抱着大概又要被毒舌攻击的心理准备,往跌坐在墙边的曾杰靠近。
她的脚步声在狭小的宁静巷弄内响起,即便细微,仍是显得格外清晰。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麽,浓长的眼睫毛随着本来紧闭,现在奋力挣扎的眼皮抖了抖,慢动作播放似抬起,一点一点,露出底下还有些朦胧迷茫的眼。
没留给自己太多思绪空白的时间,很快的回过神,曾杰开口,是让她熟悉的,容易让人气恼的漫不经心,「怎麽又是你?」
「我才想说这句话吧?」戴珊沫举起手上用便利商店提袋装着的汽水,说:「这是什麽孽缘,我出来买个沙士也能碰上你。」
第二次见到这种场面,戴珊沫仍然拘谨恐惧,但至少没有像上次一样探头探脑,动作怪异。
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都要以为打完人就跑,作贼心虚的人是她。
不敢随意上前,她就站在巷口,看着他伸出破皮蹭血的手掌压在墙上,肌肉绷紧死撑着拉直身体。
动作迟缓,脚步摇晃,曾杰额上滚满细细的冷汗,嘴唇更透出死白颜色,像是在忍耐什麽般紧抿着。
与上次外表狼狈,但每一次都能稳稳踏出脚步的状态,完全是两个模样。
步履蹒跚地走到巷口,离她只有一臂之遥,曾杰眯眼,眉头狠皱,明显不适应瞬间清晰灿亮的阳光,说:「这次又想多管闲事?」
「我……」戴珊沫直觉想反驳,但没说完的话,又不知道什麽原因在最後成了气音。
怎麽又和别人打架?
抿着嘴,戴珊沫想问,但两人的关系,又没有到能追问私事的程度,只好把好奇心卡在喉间,上窜下跳着,让人浑身难受又吐不出口。
留下她在原地憋扭,少年没等她回覆,只是撇了她一眼,就拖着凌乱的步伐与她擦身而过,向着大街走去。
背对着他,戴珊沫呆愣愣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以为自己又要被抛下时,身後的动静却忽然停止,等了三秒,都没有再度出现的迹象。
难道是……戴珊沫错愕回身望去,预料之内却又出乎意料的,少年停在不远处,半侧着身,视线一路延伸拉远,最後定焦在她身上。
「你不是想管吗?」距离大街口只差几步,从大楼缝隙洒落的阳光在他身上撞碎开来,明明暗暗的光点,模糊勾勒着少年的五官轮廓,连他说的话,也变得有几分不真实,「你帮我一个忙,想问什麽我都让你问。」
对事情的发展无法快速反应过来,戴珊沫有些结巴,「你怎麽突然转性了?我……又能帮你什麽?」
没有理会她第一个问题,曾杰收回视线,低下头,似乎在看些什麽,「我想要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好,不用做其他事。」
本来没注意到,但少年突如其来的态度差异,让戴珊沫忍不住顺着他转变的目光望去,就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他的手中已紧捏手机。
相隔有段距离,萤幕闪烁的光线,还是醒目。
在她犹豫的期间,灯光曾经熄灭,而後又再亮起。
被少年骨节鲜明的手指包裹的手机,即便没发出声响,仍用别种方式彰显存在感。
见她发现自己正在被夺命连环扣,曾杰也没有解释,只是伸出空着的手,对她做出邀请动作,面朝上的手心拱出足够诱惑人将手交出的柔滑弧度:「你要吗?」
少年一身狼狈,脸颊上染了泥沙,参差不齐的发尾贴在上头,起起伏伏,轻刮着他鬓角边,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绒毛……就彷佛也拨弄着她蠢蠢欲动的心。
「好。」
直到回答脱口而出,戴珊沫才惊觉自己的心跳飞快,正鼓噪着想要接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