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神射錯箭 — 第四章 (2)

入夜後的公园,多了几分静谧,一闪一闪的圣诞灯饰,将整座公园点缀得美丽缤纷,只不过今晚是圣诞夜,天气又这麽冷,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室内过节,几乎没有人会到外头来吹寒风。

陆小双独自一个人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自己被投映在地上的影子。那孤单的黑影,被昏黄的路灯拉得好长好长。

今天虽然和其他同事一样准时下班,但是其实她并没有和朋友约聚餐,也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太早回家一个人面对孤单。漫无目的的她,原本只是想在街上随意走走,却情不自禁地来到旧家外的公园。

圣诞节是个适合情人浪漫共度或是家人温馨相聚的节日,没有情人的她,往年都会在家里和爸妈一起庆祝。通常在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应该会围坐在餐桌前,共享妈妈亲手料理的圣诞大餐,桌上会有浓汤、沙拉、烤鸡、义大利面……菜色丰盛又美味。而用完餐之後,他们就会到公园来散散步、吹吹风。

那些情景每一幕都好清晰,只要闭上眼,彷佛就能看到他们享用完大餐後,脸上幸福满足的笑容;彷佛能够听见爸妈拿出圣诞礼物,自己忍不住发出的欢呼声……

那些温馨而美好的回忆,让陆小双的嘴角不禁扬起,然而心里却多了几分酸楚与无奈。她多麽希望爸妈还在世,一家三口还能够开心地团聚在一起,只可惜那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唉……」一声幽幽的轻叹,自陆小双的唇间溢出。

她远望着那间原本属於自己的家,屋里的灯光亮着,显然现任的屋主一家人正在过开心地庆祝圣诞。她还记得上次一进屋,就闻到满屋子苹果派的香气,显然女屋主拥有很好的厨艺,而那个活泼好动的小男孩肯定会吃得既满足又开心,就像她当年一样……

一察觉自己的眼睛变得湿热,陆小双赶紧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星,不让眼泪有机会掉下来。

不要再哭了!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明明已经答应过妈妈要坚强,怎麽可以一直掉眼泪?上一次她实在太过失控,以後真的不能再那样了,要不然爸妈在天之灵也不会放心的。

一想到上次的失控大哭,项允拓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蓦地出现脑海。

命运的安排真的很奇妙,让原本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一度靠得那麽近,但是在短暂的交集之後,命运之神大概发现不小心出了错,於是又赶紧让他们回到各自的世界里。

她的生活一切如常,每天规律的上下班,感觉起来和以前没有什麽两样,但心中却经常浮现一丝莫名的惆怅。

为什麽会这样呢?陆小双暗暗思忖,也许是自己一个人真的太孤单,才会渴望能够像上次一样有个温暖的怀抱来包容她的情绪、分享她的喜悲。但是,她怎麽能有这种倚赖的心态?更何况对象还是执行长!他们根本连朋友都称不上啊!

一阵强劲的寒风忽然吹来,不仅冷得陆小双缩起脖子,也将她脑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给吹散了。

「真的好冷啊,现在该不会连十度都不到吧?」她对着掌心呵气,希望能让自己暖和一点。

真的不是因为她爱漂亮,才会故意穿得单薄,而是昨天晚上她不小心将果汁洒在羽绒外套上,虽然立刻拿去清洗了,但根本来不及乾,让她别无选择,只能穿上较薄的外套出门。

此刻阵阵寒风吹拂,冷得她直打哆嗦,可是她又有点舍不得离开,因为只要看着亮起灯光的旧家,脑中就会涌现无数甜蜜美好的回忆。

不舍离去的她,继续坐在长椅上,丝毫没察觉自己孤单的身影,全落入身後那个人的眼里。

项允拓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麽会来到这里。刚才离开办公大楼後,原本他打算直接回家,可也许是史芸茜的话让他想起了陆小双,而在一股莫名的情绪驱使下,他转动方向盘开车绕过来,没想到她真的在这里。

那娇小的身影看起来孤零零的,而她痴痴望着曾经的家,肯定是在怀念过去的时光吧!回想起那一天,她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项允拓的胸口就一阵揪紧,而看到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他的眉头不禁皱紧。

天气这麽冷,她竟然穿这麽单薄?这女人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

他叹口气,迈开脚步走过去。途中他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从身後披在陆小双的肩上。

突然袭上身的暖意,吓了陆小双一大跳,她回头一看,立刻怔住了。

「你……为……为什麽会……」她惊愕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不仅舌头打结,就连脑袋瓜也当机了。

她那惊呆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娇憨傻气,也让项允拓的神情不自觉地放柔了些,眉头不再皱得那麽紧了。

「天气这麽冷,你不多穿一点,还坐在这里吹风,是想要把自己冻雪人吗?」

陆小双回过神,尴尬地说:「我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已经适应温度,没那麽冷了,倒是执行长只有穿衬衫,应该会冷吧!」

她正打算要脱下外套还给他,他却阻止了她。

「穿好。」他的语气霸道,不容置疑。

「呃?可是执行长要是感冒了怎麽办?」

「同样的问题,怎麽不先问问自己?」项允拓把问题抛了回去。

见他的浓眉再度拧起,陆小双连忙回答:「我不一样啊!你贵为执行长,要是生病了,对公司影响可是很大的。」

「胡说什麽?就算只是一个小职员,对公司也很重要,你明明已经冷得发抖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陆小双发现他眉心的摺痕愈来愈深了,脱口说道:「你真的很喜欢皱眉头耶……」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或者是脑袋瓜真的被冻秀逗了,她竟不自觉地伸手探向他紧皱的眉心。

指尖触碰到他的瞬间,陆小双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一意识到自己唐突冒犯的举动,她尴尬地匆忙缩手,但他却一把将她的手抓住,牢牢握在他的大掌之中。

「我、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陆小双困窘极了,不知道该怎麽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因为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

项允拓没有被她突兀的举动给惹恼,但掌心所感受到的低温,却让他的眉头几乎快打成了死结。

「你的手太冰了,还说你不冷。」项允拓语气透着轻责,完全没有放手的打算。

陆小双的双颊一热,心跳无法控制地加快。她无法不去注意到两人肌肤相贴的触感,强烈地意识到他的掌温源源不断地传来,那不只让她的手逐渐变暖,就连她的心也跟着发烫。

要是再这样下去,就算她刚才真的冻成了雪人,肯定很快就会解冻,甚至融成了一滩水!

他没打算松开手吗?他们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太亲密了?可是如果她突然硬抽回手,会不会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尴尬?

陆小双无措地僵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才好,只能任由他继续握着她的手、任由自己继续心乱。

项允拓不是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逾越了上司与下属的界线,但是她的手像冰一样,要是再这样冻下去,娇嫩的肌肤怕不要冻裂了。

为了转换一下气氛,他随口问道:「今天是圣诞夜,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吹风不会太可怜?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怎麽没陪你?」

话才刚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对於她会怎麽回答有点在意。刚才会随口问出这个问题,也许是他下意识里就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吧!

听了他的话,陆小双一脸茫然。

「男朋友?谁啊?」她身边明明连个追求者都没有啊!

她那一头雾水的表情,让项允拓的心底掠过一丝愉悦,握着她的大掌也不自觉地更紧了一些。

「上次我送你回去时,在公寓外和你讲话的那个男人不是吗?」

陆小双回想了一下,终於恍然明白他说的是谁了。

「原来你说的是哲宇哥,他是房东太太的儿子。」她解释道:「虽然哲宇哥对我很亲切,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猜他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是吗?项允拓可不这麽认为。

从那天两人隔空交会的目光,他直觉对方并不只是对房客展现亲切与友善,恐怕只是她迟钝得没察觉对方的心意而已。

「对了,执行长怎麽会在这里啊?」陆小双问出心中的疑惑。

怎麽会在这里?项允拓也在心里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上一次他是刚好开车经过附近,心血来潮到公园走走,才会和她偶遇;但这一次却是因为想起了她,才会临时起意开车来这里看看。

很显然,他对她的在意早已不是单纯对员工的关心。他不忍见她伤心哭泣、不愿见她在寒风中受冻、担心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这一切的反应,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放在心中吗?

也许吧!

在商场上见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人,那些挂着面具般虚假笑容的脸孔令人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相较之下,她的单纯善良显得格外珍贵,而她真诚的笑容像阳光一样能拨走乌云,她悲伤的泪水让他感到不舍,而她不懂得照顾自己更是令人惦挂担心。

她就像一股清流、一道春风,静悄悄地拂过心底,不经意地撩动了他冷硬的心。原本工作至上的他,忽然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但,正因为她是如此的单纯善良,让他不想轻率的展开行动,至少要等到他更加确定自己心意,免得明明一开始是想要保护她,最後自己却成了害她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

他忽然的沉默,让陆小双有些疑惑,原本只是想抬头偷看他一眼,但是当他们的视线交会,她彷佛中了魔咒一样,完全无法移开目光。

他深邃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黑眸熠熠发亮,她可以在他的眼中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身影。她的心无法控制地猛烈跳动,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击她的胸口,脑中的思绪更是乱成一片,除了怔怔回望着他之外,她什麽都无法做、什麽也无法想。

他们就这样静静凝望着彼此,谁也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天空忽然飘下丝丝细雨,虽然还不至於将两人淋成落汤鸡,但是原本气温已经够低了,现在又因为多了水气而变得更加寒冷。

项允拓说道:「要是继续在这里吹风淋雨,恐怕真的要感冒了。我的车就停在公园外,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陆小双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因为她也担心他继续陪自己待在这里的话,真的会着凉,毕竟他现在只有穿着单薄的衬衫哪!

她披着他的西装外套,静静地走在他的身旁,公园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投映在地面,那并肩而行的两道影子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对情侣──当这个念头闪过脑海,陆小双的双颊一热,连忙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是心跳的速度却久久无法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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