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凉宇琛再也没见过关芷檬。
当他离开房间时,他的家已经回复了沉默,属於那女人的礼服、包包、发饰、没有任一样东西被落下,她全部带走。
他的房子里,回到了之前的沉默,彷佛关芷檬从来没有出现在这过。
来到浴室,他看见了卡在浴缸上的一缕长发。
『我喜欢你的头发。』
『自己不会留?』
那年的嬉笑逗闹,居然会在多年之後生出刺来,狠狠的紮进他的心底。
捡起头发,凉宇琛看也不看丢进马桶,冲掉。
整理好了仪容,提起公事包,凉宇琛开车前往和客户约好的地点。
是啊,他不能留恋,早已没资格说什麽,想必以後跟她也真的是形同陌路了吧。
一天一天的制式化生活又开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唯一得到有关她的消息是,她找到了那个男的,同样心狠手辣的把他杀了。
郁闷的把报告放到碎纸机,凉宇琛闭上眼睛甚麽都不想做、不想说。
他以为关芷檬也会同自己一般,没想到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关、芷、檬!」
狭小的套房里,大片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着,躺在地板上的女人不耐烦了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你杀了那男的之後已经颓废了三个月,最好不要逼我把矮桌摔在你头上。」尤以珂咬着牙,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抽搐着。
「随便啦,反正那个桌子都断了一脚,尽量摔。」关芷檬一边睡一边回应。
尤以珂看着她的套房,没有床,只有两件被子和枕头、断了一脚的矮桌靠着几本厚书撑着、以及放在角落方便跑路的大行李箱。
「为什麽离开凉宇琛?」踢开满地的酒罐,尤以珂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地坐下。
「你认为我要留在他身边?」关芷檬爬起来,侧过头问。
「为何不?」
「以珂,你可能不懂,他对我只剩愧疚,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尤其是他。」
「芷檬,你才是真的不懂,他可以塞给你支票、送你房子、车子当作陪礼,他何苦和你周旋?」
「哇!」关芷檬站起身折起棉被。「我真希望他这样做。」
翻了白眼,尤以珂拿起包包。「你自己注意一下卫生,那些酒罐看得我都吐了真亏你睡得下去。」
「我都过几年这种生活了?才不会在意这些,你自己才不要常往我这里跑。」
「知道知道,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
尤以珂才刚跨出公寓,她就感觉到身後有人跟着的气息。
理所当然知道关芷檬的身分会带给自己危机,她一面到处绕路,一面伸进包包里拿出假装成口红的电击器,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只不过她连拿都还没拿出来,子弹便毫不留情地穿过她的肩膀,痛楚由伤口蔓延。倒在地上,她只听见皮鞋喀、喀、喀的声音,以及感觉到对方抢走自己紧紧握在手上的手机。
还好,她没有存关芷檬的电话,所有的通话纪录、简讯来往她全部都删光光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尤以珂心想:芷檬啊,到最後,我才感觉到害怕,不是害怕会死,而是害怕你又会变成自己一个人。
提着垃圾袋出门的关芷檬一眼就看见了掉在乾枯的水沟里那个钱包,那是尤以珂的钱包。
惊愕的捡了起来确认,的确没错,而她随便推想就知道不会有人白痴到把钱包丢在水沟里。
打过去电话,接起来的却是男人的声音。
「嗨,佣兵杀手3027号,恭候多时。」
『没甚麽,我只是个普通的守门人,并不是佣兵杀手。』
『早习惯了,小姐比较辛苦,半夜这样出来也不怕,赶紧回家休息吧。』
震惊和愤怒从内心涌上来,那个声音她熟得不得了,守门人爷爷死的那天,那个男人的声音,像答录机一样的在她耳边回旋出来。
「…怎麽是你?」关芷檬左手握拳,忍住愤怒地问。
「你杀的人是我安排好的,真是感谢他。」那男人语气轻松而毫无愧疚之意。「还好你打来了,这小姐的手机完全没有你的资料,要是晚一点我可不保证她不会死呢。」
「她在你那里?」关芷檬咆哮,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
「尤以珂是吧,还真是可爱的名字。」那男人笑着说。「你把她藏的太好了,我不知道埋了多久的线才找到她呢。」
「你到底想干嘛。」关芷檬稳住情绪,这时候的大忌是被牵着鼻子走。
「摁?想跟你玩呢?猜猜我们在哪儿~~」
「去你的,有本事给老娘待在哪里等着!」大叫似的骂完後果断挂电话,关芷檬气得七窍生烟。是啊,怎麽可能沉的住气?她不像妈妈温柔婉约、不像尤以珂忍辱负重,她只是个脾气暴躁的佣兵杀手。
--尽管如此的不温柔不可爱,她也要凭着这份牛脾气去保护身边的人。
--因为已经没有办法,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拿出钱包里的一张纸,照着上头的数字拨了出去,在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慵懒的『喂?』的瞬间,关芷檬爆出了粗口。
「凉宇琛!你的情报可以再烂一点!」
坐在办公室里的凉宇琛彻头彻尾的懵了。
时隔三、四个月,接到那女人一点也不亲切的来电,他真的开心不起来。
『好了,我们亲爱的凉宇琛,我的母亲已经死了,更加感谢的是,连尤以珂也被我牵连了!』
凉宇琛了解了事情的前後,只吩咐了关芷檬到他家等,自己也匆匆地开车回家。
才刚下车,一个拳头就重重的击上凉宇琛的背。
「你这浑蛋!」
「关芷檬!冷静!」转过身抓住她,背上传来疼痛的蔓延,这丫头可真没手下留情。
「那什麽鬼情报?」关芷檬歇斯底里地胡乱挥着拳。「现在可好了,尤以珂被抓了不知道是死是活,那个女人甚麽东西都不知道、甚麽东西都不会!」
「我怎麽能分那个情报是真的还是假的?」凉宇琛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把她塞进车子里,从旁边拿起喝到一半的白开水从她的头浇了下去。
被水一浇,关芷檬倒是清醒了,她颤抖着抓住凉宇琛的领子,说:「凉宇琛,我求求你了,给我她的情报。」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很快就能给你。」
「对不起、对不起。」关芷檬又说。「我只会在有麻烦的时候找你,我真的不想再打扰你的生活,可是、可是……」
可是能怎麽办?在挂断电话後,她能想起身边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居然只有他。
是了吧,她的母亲被袭击是必然,可也许有凉宇琛,也许,她是说也许,也许关芷檬能更快拿到消息,而不是飙车在D市横冲直撞最後只看见一具屍体。
这样的发现让她更加绝望,关芷檬不想承认自己只能像菟丝子一般依附在别人身上过活--甚至连最基本的保护对自己重要的人这一点,她都没办法做到。
「…给我有关尤以珂的所有资讯。」坐到驾驶座,凉宇琛冷静地开口。
「别了吧。」关芷檬说。「她隶属於D市刑侦局第三部门,专门处理地下贸易,我深信你不会想拨给他们部长。」
「第三部门?我没听说过。」
「好像是地底部门,毕竟是处理地下世界的事物,能多光明正大?--部长好像叫甚麽…阮、阮…阮盏吗?」
「阮盏?」凉宇琛笑了出来。「那你可以放心了。」
「什麽意思?」
「阮盏那家伙没有比我们白去哪里,甚至可以说是比我们黑上几倍。」
关芷檬傻眼。「D市刑侦局欸…公家部门欸…」
「那家伙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掩盖事实的真相还有埋藏过去。」凉宇琛伸出手。「名片给我,他的员工出这种事情他也要给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