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任程宇的妈妈盛情难却,我终於在她温柔可腻水的声线和面庞中败下阵来,答应留下吃完晚饭再回去。也难怪任程宇有着那样天人般柔和清俊的眉目,一看便可知是遗传自他妈妈,如出一辙。
一进任程宇房间,便见墙上挂了一张全家三人的幸福合照,我微微一哂。
其实我挺羡慕他们家,温馨和乐的令人神往。
脑中千丝盘缠,我思及自己,笑顿时变得苦涩。
小二那年,我爸妈因不合离婚。
後来我和爸留在原先的房子,而妈则搬了出去。
当年懵懂无知的我还小,只会抱着布娃娃偷偷躲在柜子後面哭。看着他们争吵,我却无力的什麽也做不了。
曾天真的以为蒙着被子,看不见、听不着,一切就只是个恶梦。
以为时间久了,恐惧淡了,阴影便也烟消云散了。
直到那天,一声「哐啷」的破碎声响,结束了这僵持的一切。
依稀记得是个雷雨天吧,直到那天,我才终於知道有些事,不是盼着、望着、极力抓着,便挽回的了。
他们的婚姻,我的家庭,像那碎裂在地上的瓷杯支离崩解,回不去了。
妈坚决甩门出走的背影,早已成为我半夜时分的梦魇。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以前用来安定自己心神的娃娃,那个妈满脸慈爱的送给我的娃娃,早已布满斑驳泪痕。
它旧了脏了,於是我自欺欺人的梦,
也醒了。
它笑得那样好看,那样好看,我却笑不出来。
一滴晶莹滑过脸侧,嘴角有些淡淡的咸味。
我从思绪中抽身,已经许久不曾回忆这段往事了,这些年在我心中早把任程宇妈妈当作母亲,她待我亦如亲生女儿。可便是受惠太多才不想再欠太多人情,每次她的盛情邀约倒像我是个蹭饭的,有些难为情。
就当这是最後一次吧,再容许自己贪恋一次母爱的温暖。
投射太多情感只会越来越难以自拔。
转头,余光突然扫至他书架上,静静躺着的两只纸摺小模型,勉强还能看出是钢琴和小提。
那歪斜的摺痕明显一看便知是再粗糙不过的手艺,外头却罩了个精致剔透的半圆弧盖子,似是被珍贵的保护着。
我好奇的探身近看,瞥见一旁的一行小字:任幼稚鬼生日大快乐,小诺上。
一泓清泉般的回忆忽而淌过。
我才忆起自己在小五,也就是架上木板那年,因为恼他总爱来挤我阳台,索性便在他生日那天随便摺了个彼此学习的乐器当作回礼。
忘了他到底送我什麽当生日礼物,应该挺贵重的,那时我还以为自己出了口气,而乐的一如什麽。
任幼稚鬼...真怀念啊我都忘了,没想到他还留着。
心下忽的一暖,一道不知名的感觉流过,我愣了愣而後甩甩头。
目光触及他桌上散落的纸张,似是学生委员需核理的资料,我顺手便整理了一番,在几分钟内完成繁杂的比对、合整和统计。
这些本是我理科头脑拿手的事,也罢,就当是吃他家饭,踩他床爬他窗的小小谢礼好了。
我在最後起了一丝玩心,用铅笔在第一张右下角签了个名,画了个微笑。
须臾便听任程宇朝门口喊:「小诺,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