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喝!哈!」
一掌一拳过招,一来一往间,约莫有数十下来。
神情仔细专注,秀丽女子出招迅速,拳脚隐隐透着分狠戾。她力气不比清冷男子,动作却俐落机灵,几次都闪避过他出拳,趁胜回击。
回身间,她看着男子腹部露出空档破绽来,一下暗自窃喜,快速挥拳过去,却没想反被他抓住了手,反向压制过来,令她又是动弹不得。
他手掌横在她脖颈前打住,随後便收了手,站回原地。
「出招须快且准,切莫过急,急则乱,乱则生破绽。」收气站稳,李白神情认真地开口叮嘱,十足像个给学生训话的老师。
「哎哟,知道啦──」实在受不了唠叨,孙可君立刻开口打断了他话根,随後是扬着灿烂笑脸卖乖起来,「可我今天过了你将近五十招啦,是不是进步很多?李师父──」抓着他胳膊玩闹地撒娇,她歪了歪脑袋,语尾拉得娇甜。
他亦实在受不太住她的撒娇,只得别过眼,默默咳了一声,无奈道:「好了,快些去换衣服,等会用过午膳,可便要动身上路了。」胡乱伸手轻拍拍她脑袋,他点了点她额心,满脸的无可奈何。
闻言,她倒挑了挑眉头笑,「其实也不必换啊,你看我这样,不是也挺帅气麽。」两手抓着马尾,她神清气爽地转了一圈,双手叉腰,扬着眉耍帅。
他只能淡淡扯着唇叹了口气。望着她那副得瑟模样,他是想开口念个两句,却又奈何不得……「你随意便好吧。」万般无奈地望着她开口,他说罢便旋身步回馆子,却几不可见地微微勾起唇角。
「哎?我开玩笑麽,太白等我一会儿啊──」
春去秋来,时值孟秋,中秋佳节方过不久,王昌龄预备回江宁,而李白和孙可君则望东鲁而去。
李白有几个好友在徂徕山隐居,为怕那刺客再袭,他盘算着先带她至东鲁暂时避世……或是再让王维来带走她。这数月来,他经常看见他们信鸽来往关切,似乎不曾间断。
她年也将至花信,是以差不多该寻个好人家了。
虽然……他其实真的不想放手的。
到房里把衣服换下,孙可君细细梳了头环髻,把面容打理得漂漂亮亮。女悦己者容麽,她对她的身材脸蛋可还算是自信的,至少来到这儿,她可还没看过谁比她漂亮……当然,她坚持自己这是自信,不是自恋。
嫋嫋娉娉地背着包袱步出房门,才到桌前落坐,便见王昌龄笑意深远地扬了扬眉,开口道:「哎,这孙姑娘可真是倾国倾城……是吧?太白。」毫不避讳地开口赞美她,他说罢,还不忘瞥了眼李白调笑。
被唤得忙收回目光,他轻咳了声掩饰赧然。这些日子忙着习武练拳,她通常总是一身俐落整齐,已经许久未曾打扮……今日这麽看着,他却不禁失了神。
「不回答,是太白嫌我难看了?」眉头一挑,她盘腿落坐,耳际一对白玉水珠的耳环,浅浅哼了哼声,似乎不大高兴。
闻言,李白忙挥了挥手撇清,几分慌张急切起来,「自然不是,沫澄……沫澄原来就十分漂亮的。」耳根有些红,他这声夸得不甚自在,却是由衷之言。
孙可君听见这话,立刻咧嘴笑了开来,还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拜谢,「多谢二位称赞。」笑得灿烂,她轻扬柳眉,眼底几分得逞的得意。
而见他们如此,王昌龄不禁亦抚掌大笑几声。哈哈哈哈,看来他这舟……推得也还不错麽?
他给他们雇了辆马车离开,别离前,孙可君望着那潇洒自若的男子,心里却直觉……他们恐怕,不会再见。
她记得,史书上,王昌龄将死於安史战乱──在返乡途中,被叛敌的刺史杀害。
张唇欲言又止,她犹豫了许久。该说些话提醒他麽?可莫晨星那时说来,历史改变,是得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再会,王公。」最终,她挣扎一阵,终究只含笑说了如此一句。
她不能改变历史。即使王昌龄待她不薄,但……那是他的命运,是她不能轻易动摇的……
「少伯兄,後会有期。」一旁李白亦跟着作揖道别。
「太白,再会。」给好友笑笑作揖别离,王昌龄却趁着李白不注意,偷偷塞了张纸给她,还给她低声嘱咐道:「待到东鲁时再看便好,切忌给太白看见。」扬眉笑得神秘,他站稳身子,最後再再对两人礼貌拱手,「那麽,二位,後会有期了。」
恍恍然坐上了马车,孙可君还没纠结完关於王昌龄的死期,手里被硬塞进去的一方薄纸却令她不解,立时便转移了注意力。是什麽东西要这样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还不能给李白看见?
不顾王昌龄临别前的叮嘱,好奇心驱使她想打开来看,却听得一旁李白困惑的出声问:「沫澄,你缩在那儿看什麽?」好奇她干麽不坐好,偏要自闭似地窝在一方角落,他探望过去,却见她立时坐正起来。
「没……没什麽,方才不小心撞了头,有些疼罢了。」乾笑着摸了摸脑袋,她方才是忙将纸给胡乱塞进了包袱里,眼底却透着几分藏不住的心虚。
好险,差点便要被他看见了──虽然她半眼也还未看见什麽。
他闻言,神色却立时显出了几分担心来,「撞了头?是怎麽撞的,可是撞了哪里?很疼麽?」忧心忡忡地望过去,他伸手想探看她是否哪里撞肿了,却被她几分尴尬地挡下。
「没事儿,我现在已经不疼了。」眨眨眼,她有些无措地笑,拚命尽量显得自然无谓,随後是扭了扭头,证实自己确实并不感觉疼痛了。
心底虽有几分狐疑,但见她如此,李白亦不好再多问,只好便信了她。
孙可君只得哀叹。唉,看来……她得等独自一人时才能看了?
既是不能给太白看的东西……到底会是什麽?王昌龄一直对於撮合她和李白不遗余力,难不成又是什麽鬼主意?
呃,好吧,她似乎没什麽资格说别人的。
出城时,她望见城外不远立着一个小庙,看上去有些稀落,却隐约可见那香炉上头,倒挺是香火兴盛。
一时兴起,她想起这些日子,自过年以後,也已有许久未曾到庙里拜拜……於是她侧过头看向他:「太白,咱去那庙里拜拜,祈个平安,可好?」
她记得李白应是道教的信众,喜好仙术也是由此而来……只是不知这唐时的道教风俗,是否和她现代认真有所差异?
「如此甚好。」闻言,李白微微愣了一愣,随即便笑笑答应下来。
让车夫把马车停到庙宇旁待着,孙可君拉着裙摆跨过门槛,缓步踱入偏门。清点过香,她将之点燃,跪在土地公前,虔诚地拜过三次。
为什麽突然想来祈福?她也不甚清楚。只是脑海突然闪过那一丝想望,便突然想……如果将心愿告诉神明,她的盼望,是不是便就真的能够成真了?
她的心愿,她的心愿……
因还得赶路至村落入住,他们很快插好香,便双双出了庙门,匆匆上车离去。
「沫澄,你向福德公求了什麽?」待是马车继续前行,李白回首瞥了眼逐渐远去的土地庙,望向她,万般好奇地开口问了句。
闻言,孙可君扬扬眉,撑着腮帮子笑起来,「你先问我的,自然你先说啊。」启唇轻笑,她说得直接,颇有几分耍赖味道。
「我祈求,这一路能够顺遂平安。」以及,盼望她此生幸福安好……後半句他只默默道在心中,却仍对她弯了弯唇浅笑。「沫澄呢?」
他对福德公说,他只盼她此生幸福安康……即便不是他所给予,他也想她能够无忧无虑,日日快乐开朗如同这样。
如此,他便也就……能够真正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