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後,林明朝停了下来。被迫拖着『躯体』陪林明朝跑得要死要活的阿因,有气无力瞪了林明朝。林明朝这才想起阿因除了那双眼睛外,只是个普通人。不过,这个普通大概和阿因所以为的普通可能有明显的差异,因此林明朝心里的愧疚减低了不少。
「啊,下雨了。」
雨一串串落在草地上。
阿因他们现在人不在都市内,是在郊外。时间邻近晚上,不是很清澈的墨蓝色延伸到天际,间有渐层。阿因勉强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接了一小段时间的雨。
「阿因,你害怕吗?」
「......很害怕。真的,我怕。」
阿因说完,就想不起自己这麽说的原因。只有这麽一瞬间,他下意识回答了林明朝的问题。人大概生来都无法坚强到底吧,阿因猜想。不过,他现在最怕的除了小聿外,约莫就是......在套好招之後,他不小心轻轻触碰到的秘密。关於他自己的秘密。
不再接雨,他反而触碰了眼前的噢。
「阿因,怕的话,就瞪大眼睛。这样的话,甚麽事都能看到,只要边想着自已重要的东西,那麽即使很害怕,也能无视了。」林明朝笑了笑。「去吧,阿因。那里不属於我。」
「你不去?」
「我负责带你带到这而已。至於其他的,很抱歉我好像只会帮倒忙。」
「甚麽?」
林明朝搔头,「啊这个我也不是很会解释,不过简单说来,你还是快走喔,小聿还在等你呢!而我啊──」
阿因没有听到後半句,就已经被莫名而来的推力往前送。
林明朝望着,续说。
「......即使一直被蒙在鼓底,也不能说甚麽。只能装傻呢。」他苦笑,「虽然好像帮不了甚麽,但是我还是有送你小礼物喔,阿因。」
阿因四处张望,这里他有点熟悉。
好像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他无意识的往前走,而阿因每走一步,以草铺成的护栏就会在两旁微微发亮。他忽然想起甚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鞋子上有一只小虫,小虫子飞了起来,牠飞到草栏上,四周就暗了下来。
阿因低低的喊了声。「啊。」
黑暗之中,阿因继续前行。他抹一把脸,湿漉漉的,连自己都不明白原因。但他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好痛......没路了?」
砰砰。
是小石子落下地的声音。
「不会吧?」
阿因摸到了一堵墙。他小心翼翼敲了几下,确定无法从这堵墙找到甚麽机关之类後,才放弃。他闭上眼,慢慢的,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景像。这吓的他睁开眼,可是,这些影像并未消失。彷佛有人在强迫他看似的。
起初,阿因还看不出甚麽线索。但没多久,他知道了,这是他小时候的事。
阿因看到小时候的自己。
小时候的阿因小跑步着,阿因愣了下,马上追过去。他不自觉穿过了那堵墙,追着小时候的影像,他看到有许多人在向小时候的他招手,不过他完全没有回应,只是一心一意往前,似乎如果不尽全力、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就要不见了。这也影响到现在的阿因。阿因一脸沉重的奔跑,有阵子他几乎是与小时候的自己并行,他看着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脸,除了违和以外,他只觉得悲伤。阿因承认自己是很容易被别人影响的人,但他第一次知道,他也能被遥远的自己影响。
小时候的他踉跄了下。然後,速度减缓。
最後他停在微微隆起的土丘之上。
他那双眼看到许多漂荡的小孩子。
他们对他这麽说。『哎,阿因,好久不见。』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阿因只要记得回来陪我们玩就好了。』
......啊啊。
『你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不在就好了。』
『阿因,不要这麽说喔!』他们笑着。『可是阿因,你一定要回来陪我们玩!』
『......打勾勾,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
阿因伸出小指,与小时候小小的指头重叠。他们露出笑容。然後,对着阿因说,『回来了?回来就代表你不是操控魁儡和我们的技师了,那阿因、再陪我们玩吧!』
他们将小时候的阿因推走,而他也边走离边回头。
阿因呐呐,「可是我不记得......。」
『没有关系,阿因来玩!』
阿因点头,随即被拉入他们之中。
****
「看起来是失败了?」
「夏碎没有回复。」紫袍皱眉。「要通报巡司吗?」
与他暂时搭档的红袍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红袍将紫袍往後拉。
「这是!」
「快!他们想要献祭啊!」
红袍顿住。
他们脚下的大阵发出光芒。他们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紫袍只看到红袍握住水晶,来不急多想,最後,大阵上方夏碎带着宫一刻,两人平安落地,而宫一刻对着大阵泼了点血,并且插了两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大刀。
「就是这个红袍?」
「嗯,很完美的支开袍级,让袍级分别帮他做事,却不会一下子察觉甚麽。」夏碎以符化水,他有自信红袍不会阻止他,因为红袍的最终目的并不在大阵上。或许,红袍还想拖时间呢。「不过做为要角,谁都不会缺席呢。是不是,公会中的高层之一。」
红袍笑笑,倒也没有将面具摘下。只是微微躬了下身。「那药师寺夏碎阁下是觉得我能以献祭做成甚麽事吗?」
「不必做成甚麽事,无论成功与否,只要时间够就好了。」
夏碎抓头,对半在状况外的宫一刻眨眼。此时的宫一刻只想把夏碎狠狠的揍趴在地上,在移动到大阵这之前,他们可是刻意的让人偶们狂追,那个画面......要知道宫一刻最喜欢娃娃甚麽的,经过这次後,宫一刻可能连拿娃娃摆弄都要有段冗长的心理挣扎,他是要怎麽卸除从曲九江和班长他们积压给他的压力啊?
夏碎故意让人偶半流着不知从哪被灌进去的红色颜料,头发乱糟糟......东露个伤口西被烫个伤......这对娃娃爱好者来说可是个重伤啊!虽然这些娃娃太像真人了。而给宫一刻除了灵魂以外,说不定娃娃本身也是人的肉身。
「时间?」
「只要他们做出一个完美的人偶就行了,对吧?阿因只是个烟雾弹,他和操偶的技师的血缘没半点关系,真要说的话,他是个瑕疵品。只有阴阳眼的瑕疵品。养着他是以为他和之前的完成品一样,说不定可以成为完美的作品,不过即使使用比以往更多的灵魂喂养,他始终无法轻而易举的摸到灵魂、看到灵魂的位置与品质,甚至连技师所使用的线都碰不到。」夏碎偏头,眯着眼笑笑地说出一大段话。「而对於你,或许这个完美的人偶是不是做出来的瞬间就被人道消灭,都不怎麽重要。因为你没有让公会袍级去真正介入到中心,甚至你也不过是和个袍级在这看戏,听恶魔巡司说,有上层下达命令,这命令很奇怪,似乎是不希望公会的袍级在前段出太多力。我想,这多少有你的意思在里面,另外刚刚丧门出现在外围,就更加证明了你有其他目的。」
紫袍看了眼红袍,默默说了一句。「......丧门作为神灵吗?」
「不了解实情的袍级,应该不会意会到吧?而且丧门只是在外围。不过最後,一定会影响到外围吧,毕竟你在这里,红袍大人。」
「你还有甚麽高见吗?药师寺的继承者。」
「没了。说到底这也是我灵光一闪的想法,不过看来到现在还没什麽差错。不是吗?」
红袍单手摸着面具。「也是,反正我原本就抱持着一定会有人发现的想法。这样想来,我的言灵还没有失灵呢。」
他揭开面具,对在场三者弯下腰。
「也许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初次见面,我是红。」
红没有惊慌,依然平静。
他望了眼天空。
「差不多了呢。」
下秒,身着白袍的巡司抡起宫一刻插入大阵的其中一把刀、直直对着红砍。
「白。」
「你是和玄做了甚麽?」
紫袍不记得有白袍巡司参与这次计画。看来,这名巡司也是高层人员之一。白袍巡司砍偏後,抓着红的领子、搧了巴掌。
「我虽然不了解,但红你也可以说啊!」
「说甚麽好呀,白。你就是这样才让人放心不下。」红理了理袍子,慢条斯理的说。「嘛,反正这个公会创始者也很乱来,我为甚麽不能也背叛呢?」
这不是平常的红。
也不是白袍巡司认识的红。
红袍似乎戴着隐形的面具,对着白袍巡司说着巡司无法理解的话语。又或者,红袍本身也不明白自己在说甚麽了吧。
当另个人影推开白袍巡司、直接将红按在地上时,宫一刻真正发觉自己应该在看一出属与守世界公会的後宫大戏。不过他一直想不明白谁才是皇上。
「......殷瑞。」
「好久不见,华艳。」
身着黑袍的青年忽地松手,并且迅速地以长靴狠狠地将红踩着。与之不相符的是青年以冷淡的语气询问着红袍。「你找死吗?」
「不喔,我很认真。」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不是答应了要带我找到小聿吗?」
被顺手提过来的阿因不好意思的提问。
青年回头几秒,有那麽一瞬间阿因觉得他可能会被杀掉。没想到青年回答他。「......他很快会来的,毕竟我和他都在这里。」
「......你和他?」
「所以你就是红袍他的目的?」宫一刻指着青年大喊。
青年点头。
「殷瑞──」
「所以华艳你不是回来收拾公会的摊子?」白袍巡司冷笑。「......看来只有我被隔绝在外了,蓝说不定已经猜到甚麽,最近也怪怪的。」
青年摸了摸耳饰,「夏碎你先带阿因离开,阿因身上的祝福和护咒快撑不住了。」
他从黑袍里摸出一根烟管,深深吸了一口。
「成年了?」
青年点头。
夏碎啧了一声,却只是给阿因多加几道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