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李灼华的声音蓦然传来,令李启言握着笔的手下意识的停了几息。看着玉版宣上晕开的墨迹,他暗叹了口气,边伸手将笔移至福寿桃式笔洗上洗清边开口,「进来吧。」
「哥哥在忙吗?」李灼华将身边的丫鬟吩咐在门外等候後,方才走入书房内,坐到圈椅上问道。
「无事的,今日永安侯府宴席开心否?」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待他将笔放到黄花梨木笔架上後,他抬头看向李灼华,却只见她露出了略为古怪的脸色,「嗯?」
「哥哥跟容家熟吗?」她问。
「恩。」李启言应了声,而後又问,「怎麽了?」
李灼华有些迟疑的说,「容家姐姐今天给了一只羊脂玉镯子……」
当娘亲今日得知容家姐姐给了她见面礼是十分欢喜的,但她却觉得不踏实,非得要过来找兄长知会此事。毕竟容姐姐说是由於兄长和定国公世子交好的关系才待她好的。
李启言愣了愣後,轻声的说道,「她也去了。」
比起问句更似肯定的字句,让李灼华感到有点疑惑,於是她忍不住看向自家兄长,却发现他垂着眼睑并没有看向她,而唇边甚至还扬起淡淡的笑花。
李灼华突然有些难过。
自病发後,哥哥完全没有改变过,彷佛只是在霎那间就接受了这件事情。但明明前程光明,却会这样止步在年少,倘若是她,必定会不平的,她也相信,大多数人也皆会如此。偏偏哥哥却好似完全没有被影响,只是偶尔她看见哥哥如往常般的笑容会觉得想哭,她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给她的感觉就是和病发前不同。
而他现在的笑容,和病发前一般,不是只为了抚慰别人。
「是啊,说哥哥和世子是好友,又说一见我便欢喜,便坚持给了那镯子。」李灼华拉了拉李启言的袖摆,「哥哥说呢?」
「喜欢便收着吧。」李启言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明明是弄乱了她本来漂亮的发髻,却让她幸福的有些酸涩。
娘亲都说只是她多忧了,还要她别吵启言哥哥,让他多休息,於是这几年来,她和启言哥哥越来越不熟,反而更常接触的却是启安哥哥。可是当她过来找他,他却好似那些年根本没有横亘在他们兄妹之间,她一样是能随时对兄长撒娇的妹妹。
「好,那哥哥改日可记得帮妹妹回礼,否则灼华该被说不懂规矩了。」她笑说,「而且那容姐姐可真是有趣呢!」
「嗯?」
「哥哥可知道昭阳郡主?她性格霸道极了,总爱在宴席不给人情面。」她眼儿微弯,压低声音问,「哥哥可知她今日挑谁了?」
「容家。」他肯定的回答。
「是,便是容晔姐姐。」她极快的应对,「那时去湖畔作诗,说好了众人匿名,昭阳郡主偏偏指名要晔姐姐第一个出来。」
「她必定不肯吃亏的。」他轻笑。
李灼华笑着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让李启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彷佛能看见她扬起下颚带笑的高傲模样,然後用软哝的声音说着,「既然偏要如此刁难我,那不若姐姐先跟我比场骑射吧。」
如此霸道不吃亏的性子,偏偏在他面前却又乖的像只小兔子。
为何呢?其实他大约知晓的,却不敢说、不愿说。
「哥哥,改日我约容姐姐过来府里玩吧,可好?」李灼华突然问着。
该早日决断的,不该如此纵容贪恋的。
却偏偏想到那绯红脸颊的少女,想到她为了他才流露出的难过,便狠不下心。即便心如明镜,却如何也割舍不了那些纷乱的心绪。
且容他,再放纵自己几回。
於是他说,「……开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