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迷霧裡的她 — 《第七幕》冰消瓦解(3)

在工作告一个段落後,牟舒瑀回到了睽违已久的家,然而迎来的却是一片寂静。若不是她看见父母房内微亮的光线从门缝透出,她真的会怀疑怀疑里头根本没有人。

「爸、妈,我回来了。」踩着室内拖鞋,她试着呼唤父母。走至房门口,她轻敲房门,仍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转开门把,轻开门缝,看见牟母躺在床上,寂静的房内只能听见沉稳的呼吸声。

她疑惑的想,现在才晚上七点多,这麽早就睡了吗?

小心的带上门把,後方传来大门被开启的声响。

牟舒瑀快步走向玄关,只见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牟父满脸倦容,牟父在看见她的同时脸色惊愕,「怎麽回来了?」

在看见父亲沧桑的面容,瞬间,心脏缩了一下。彷佛很久没见到父亲,他的头发长了、还有些凌乱,镜片底下的瞳孔竟能看出微微血丝。

为什麽他看起来这麽累呢?

「爸,我回来了。」她柔声说起,「最近工作都结束了,今天特别回家看看,过几天才要开始拍戏。」

牟父上前搂了下她的肩道,「辛苦了。」

她摇了摇头,弯起唇角答,「不辛苦。」

随手将白色衬衫挂在沙发上,牟父将瘫坐在老旧的沙发上,牟舒瑀伸手抚上身旁沙发上破掉露出海绵的洞口轻语,「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买沙发。」

「还好好的干麽换?不要浪费钱了。」牟父马上出声反对。

「没关系,我这阵子工作很多、收入也很多。」牟舒瑀笑着说。

牟父凝视着她的眼,叹了口气,「有钱的话,自己存起来吧。你每个月拿回来的钱,已经够多了。」

凝视着牟父,她想张口、又阖上,吞了吞口水才缓言道,「那为什麽,一点都没有减轻爸爸的负担呢?」

如果真的够用的话,为什麽他看起来要这麽辛苦呢?

牟父偏过了头,避开了她的眼,「我劳碌惯了,最近客户又多,所以当然累。」拿起身旁的水杯喝了几口水便转移话题:「对了,前阵子你妈说你接了电影,开始拍了吗?」

闻言,她心头一惊,别开眼,随即不慌不忙的解释说:「嗯……最终评选又被刷掉了,制作方那边有了更好的人选。」见牟父沉默不语,她又补了句:「不过我後来又接了一部单元剧。」

「……舒瑀,其实你不必这麽辛苦。」叹了口气,牟父揉了揉眉心,明明没有皱眉,但那纹路却仍然清晰可见。

「我不辛苦,这份工作让我很快乐。」牟舒瑀牵起嘴角笑了笑,脑中却浮现出前日电影换角的事情,摇了摇头,她强压下内心的不适转移注意力问:「妈怎麽了?怎麽这麽早睡?」

瞬间,室内垄罩着沉默的空气--

牟舒瑀隐约察觉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良久,牟父乾咳了几声,缓言:「……你妈妈她,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

「怎麽了?」牟舒瑀着急的站起身,连忙询问:「是工作太累身体又出了问题吗?」

牟父垂下眼帘,语重心长的说:「……她的身体比之前更糟糕,几乎每个礼拜都要上医院一次。」

听到父亲的话,牟舒瑀怔愣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沉默了良久,好不容易才能拼凑出一句话,「……为什麽现在才告诉我?」

「她本来身体也虚,长年熬夜负担工作,精神压力和身体都难以负荷,情绪起伏也很不稳定。」

想起数日前与牟母的通话、反覆不定的情绪……本来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才发现有迹可循。

「这些年……我们的经济不是改善了很多吗?」牟舒瑀颤抖着声音问。

心里埋下了不好的预感,正在逐渐扩大--

牟父凝视着她,良久,他吐出,「舒瑀,其实你汇的那些钱,你妈一毛也没动用。」

最後,爆裂──

瞬间,她脚软的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为什麽?」

「做父母的,有什麽资格让你替我们负担呢?」牟父苦涩一笑,脸上的细纹清晰可见。

好不容易,她艰涩的开口,「那那些钱呢?」

「你妈存到另一个户头了。」爸起身,走到沙发旁斑驳的柜子,打开抽屉,抽出一本存摺,递到她面前,交付在她的掌心,「爸还有能力赚钱,所以,以後不用再汇钱回来了。」

掌心上存摺的重量逐渐下沉。

那麽,她存在的意义是什麽呢?她赚钱,又是为了什麽呢?

所以告诉她债务还清了,都只是谎言?

她以为有钱,可以减轻父母的负担,孰不知,原来她以为的都只是假象。

耳边传来阵阵杂音,嗡嗡作响的杂音,眼前一片迷蒙,连呼吸都是这麽的吃力,牟舒瑀艰难地站起身,窒息的空气包围住她全身。

她必须逃离这里!

「骗子!大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她再也按耐不住情绪,歇斯底里的嘶吼,用力推开父亲,她跑出客厅,撞倒了不知何时起站在走廊的牟母。

在撞见母亲後,她的意识稍微恢复过来,站在原地,连扶起母亲的力气都没有,耳边窜入当初母亲住院时俩人的对话,她苦涩一笑,眼泪直直落下,神情忧伤地呢喃,「我终究是你们的拖油瓶。」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颤抖着身体,套上平底鞋,快步奔出家门。

漆黑的夜晚,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

牟舒瑀神情恍惚的走在人行步道,眼里还有未乾的泪水,口袋里的手机仍然不停的在震动着。擦身而过的路人纷纷盯着她,好似认出她、但又不敢确定,拿起手机对着她拍了几张照片。

牟舒瑀凄凉一笑,也没遮掩,只是漫无目的继续走着。

「请问你是牟舒瑀吗?」一对年轻情侣挡在她面前询问。

牟舒瑀失神的点了点头。

「可以和你拍照吗?」女孩开心地问,还上前亲密的拉住了她的手。

牟舒瑀沉默了一会,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下次吧,不好意思。」

女孩本来挂着笑容的脸沉了下来,对着男友咬耳朵,「很大牌欸,拍个照都不行!」那碎嘴声,仍然清晰的传进就在眼前的牟舒瑀耳里。

男孩见状牵起女孩的手,安抚,「不要这样,她好像不舒服。」

女孩跺了下脚,刻意拉高声音说:「哪里不舒服啊!我看她明明就好好的!」

牟舒瑀吸了一口气,感到有些不耐,没意思再继续听下去,说声不好意思後便匆匆离去。

她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麽自己要道歉,只知道现在已经是公众人物的她必须要给个交代。

她可以感觉得出来,那个人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她的人,或许只是因为看到明星才想拍个照炫耀的人。

偶尔,也是有这种人的。

如果是平常,她可以配合。可是现在的她,没有那个心情逢场作戏。

那一刻,她想起了当初江嫔的话──在得到了名气的同时也失去了自由行走的权利。

牟舒瑀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笔直的道路,她顿时感到茫然。

她还能前进吗?该继续走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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