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滂沱的大雨不停敲击来不及躲避的行人。湖面上一对情侣,男的死命划着桨,女的死命尖叫,好不容易爬上了岸,二个人都全身湿透且样貌黏腻,像极了沼泽的怪物。他们面面相觑并放声大笑,一同朝着遮蔽物不停的奔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下意识接起了电话。
「哈罗,大帅哥,约会的成果如何?还满意吧。」话筒传来阿明爽朗声音。
「你说那个喔,有点像是一场直销的说明会。」
「不是吧,她是我同事的朋友,我觉得还不错才介绍给你认识的耶。要不是我已经结婚了,我早就留给自己想享用了。」
「对啊,真是可惜,不然现在你就可以在这里陪着我一起叹气了。」
「不要灰心嘛,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你或许只是缘份还没到而已,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物色到更好的对象,我可是人称……」
「吹牛大王阿明。」我反射性地接了他的话,这个绰号源自於阿明在寝室里玩吹牛游戏几乎无人能敌。
「唉唷,你还真爱挖苦我。对了,猴仔说他下个月要来台中出差,我们约个时间一起聚一聚吧。」
「可以啊,看你们要约什麽时候吧。」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要和在学时的朋友相聚的机会并不多。学生时代的生活像是参加了一场魔幻的嘉年华,五彩缤纷让人目眩神迷。上班族的生活却像是嘉年华後的翌日,带了宿醉跑着没有尽头的马拉松,四肢无力让人头晕目眩。这样的聚会就像是途中的一阵清风,多少能带走一丝的疲惫感。
和阿明聊了几句近来的状况,发现他还是和学生时代一样乐观豁达,就算再呕人的事,他也能像讲笑话般开心陈述出来。我一直很羡慕他这种本领,彷佛能在自身起了一层屏障,完全隔绝了世俗的尘埃,能悠然自得地为自己生活。相较之下,这些年来我却全身沾满了这些尘埃。
「你还有在接插画的工作吗?」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谨慎许多。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了。」
阿明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你知道馨蕊已经结婚了吗?」
「嗯,这个有听说。」
「她最近生了一个女儿,下个月就满月了。」
「所以?你想说什麽?」我的语气显得有些粗暴。
「也没什麽,只是觉得你应该好好去过你真正该过的生活。」话筒那边忽然传来小孩哭闹的声音。「啊,我的小公主在召唤我了,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雨势渐缓。我凝视着湖面上大大小小连绵不绝的波纹,一个紧捱着一个,无数的涟漪有着无限着传递,宛如永远没有休止的时候。
猴仔是我和阿明一同上通识课认识的朋友,他身形像在地面被拉长的影子,黝黑且细长。他喜欢模仿阿明搞笑的肢体语言,站在阿明身後宛如真的是他的影子。猴仔的女朋友小岑是馨蕊同社团的社员,我们聚在一起时总是热闹喧哗,而时间却总是静悄悄的就这麽不见踪迹。
我们五人最後一次的聚会是在毕业前的一个月,地点是一间气氛嘈杂的美式餐厅,大伙围着桌子开始畅谈以後的职涯规划。我对这话题并没有太多的参与感,因为我的学分不够需要延毕半年。阿明问我有什麽打算,我说我有经营部落格,这段时间想接一点插画的案子来做看看。他说这主意不错挺有个人风格。
那晚觥筹交错,大家把酒言欢,每个人都怀着雄心壮志,好似都鼓起了臂膀,扬起了风帆,准备驶向理想的航道。
散会时小岑私下跟我说了几句话。
「阿凯,你要好好经营跟馨蕊的感情,这样的绿份可能稍纵即逝。」
「这话怎麽说?」
「其实在社团里不管是学长或是学弟,许多都对馨蕊有好感,我相信馨蕊心里也有谱,才会刻意的跟他们保持距离,但我也是女生,或多或少我也可以看得出女生复杂的心思。」
「那会是什麽?」
「这就不好说了,反正很复杂。你只要记得爱情的养分不单只是一种,不是每天念几首莎士比亚的诗集给对方听就够了,有时情话讲得百转柔肠,倒头来却不如一枚金戒子。」
「我觉得我们是彼此灵魂的伴侣,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後也绝对不会改变。」这句话其实听来比较像我个人的独白。
小岑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搭话,我们就这样道别了,再见到她也是好多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