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在付出一大片衣袖拿来擦乾眼泪,以及答应不知道多少稀奇古怪的要求後,小伊多终於停止哭泣,绽着愉悦的笑容在两兄弟前方快乐的边跳边带路。
其实雅多一开始冲上树来时,脑中是毫无计划的,纷乱的思绪早已打乱了他的判断能力,一切都只靠着本能行动,唯一依据的东西,只有小时候伊多为自己念的童话故事书罢了,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安全的带回伊多。
一年之中对雅多而言,并没有哪一天是特别的,无所谓庆祝与否,或许对他人而言,生日是个值得欢喜的日子,但他却是抱持着忽视、甚至是厌恶的态度,痛恨族人们嫌弃的目光;痛恨外人怜悯的目光,因此在这一天,他会选择待在房内度过这显得漫长的一天,美其名是休息,实际上是稳定自己这天会出现的暴躁易怒的情绪,只是谁能料到今年却……
雅多漫不经心的走在三人队伍的尾端,低垂着脸的他因心神不宁,以至於其他两人早已停下来看自己都完全没发现。
一大一小两张脸同时凑近。
「雅多,你还好吧?」
「妈妈,你还好吧?」
听到第二个微妙的称呼,雅多面无表情的脸很明显的扭曲了一下,不过却没有反驳,「没事。」说完直接越过两人往前走去。
「爸爸,妈妈是不是生气了?」小伊多眨着无辜的眼,小手拉拉雷多的袖子,脸上写满疑惑。
「……不,我想他只是不太习惯你这样叫他。」雷多忍着一肚子的笑意,拉着旁边人的小手追上前方人的脚步。
其实一切的事情都是从那时开始的,那时的小伊多正哭着。
「呜呜呜呜呜呜……」斗大的泪珠持续落下,让两兄弟手忙脚乱。
「伊、伊多……对不起啦我们不是故意对你这麽大声的,只是突然吓到。」雷多极力解释,双手忙着擦眼泪。
「伊多,对不起,别哭了?」雅多的脸上难得出现慌乱。
「呜呜呜呜呜呜……你们讨厌伊多……」完全不理。
「没有这回事,谁说我们讨厌你,我们很喜欢你的!」雷多说到口水都快乾了,无奈有人就是不买帐。
雅多皱眉看着小伊多,双手下意识的伸出,搂住哭得唏哩哗啦的小小孩,一切只因那一刻,他彷佛看到了内心深处、那渴望被人拥抱的自己。
「别哭了,好吗?」雅多的声音有着与平常迥异的温柔,这一幕也吓呆了旁边的雷多,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伊多也是一愣,突然忘了哭泣这回事,抬起脸很认真的看着抱着自己的雅多,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雅多哥哥,我可不可以要求一件事?」
「什麽事?」雅多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亲切的样子让小伊多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你可不可以当伊多的妈妈?」很认真。
噗!
这句话让雅多的笑瞬间僵在脸上,雷多则是忍不住笑出声,在接收到兄长杀人般的目光後,很识相的背过身去,只是那肩膀依旧在可疑的抖动着。
雅多在收回凶恶的目光後又深吸好几口气,才能带着微笑用轻柔的语气开口说话,只是嘴角明显有些僵硬,「我可以问为什麽吗?」
「因为大哥哥好温柔,很像伊多心目中妈妈的样子。」小伊多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伊多没有爸爸妈妈。」泪水又在眼眶打转。
雅多一怔,是啊!他们三兄弟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正确来说,是在他和雅多出生之前就……
伊多长年扮演着父母的角色照顾他们,却没有人去询问过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或许这是他隐藏在稳重的个性下、那较为脆弱的一面吧!
思即至此,雅多完全没有迟疑,「谁说你没有爸爸妈妈?」
小伊多看着雅多,眼中有着疑惑。
「我们来当你的爸爸妈妈。」雅多一把扯来还在旁边偷笑的雷多,语气十分坚定。
「什、什麽?」雷多惊愕。
「真的吗!我好开心!那雷多哥哥当爸爸,雅多哥哥当妈妈。」小伊多快乐的开始分配角色。
雅多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我不能当爸爸吗?」
「不行,爸爸要很有男子气概。」
原来他没有男子气概吗?
雅多的嘴角在抽蓄着。
「而且妈妈要很温柔,就像雅多哥哥一样!」
温柔也是一种错,那他不想再「温柔」下去了。
於是一切都拍板定案,不得上诉。
在雅多还在一旁黑着脸不想接受新身分的同时,小伊多开心的拉着雷多说话,「伊多好开心,所以带爸爸妈妈去看城堡!」
「你知道这里的路?」雷多有些惊讶。
「嗯嗯!我通通都知道喔!」小伊多好得意。
「雅多你听到了吗?伊多知道这里的路……雅多,你到底还要沉闷多久?当爸爸妈妈的事是你提的,现在难不成反悔了吗?」
「……」不,他只是心里不平衡,为什麽他只能当妈妈?
「妈妈……」小伊多听言,紧张的扭着衣服,深怕希望破灭。
看了小伊多一眼,雅多伸手拍平被他揉皱的衣服,淡淡的开口:「还不快走。」
小伊多眼睛一亮,开心的往前蹦去,「我来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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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如此,所以他们现在正在前往小伊多口中的「城堡」的路上。
在经过之前的小插曲後,小伊多现在正坐在雷多的双肩上开心的玩着他的头发。
「伊多,别玩了,我的头发都乱了。」雷多哭笑不得的想抓住那双不安分的手,没想到小伊多不知道抬头看见什麽後,用力的扯了下他的头发,「噢,好痛!」雅多也跟着头皮吃痛了一下。
「哇!到了到了!城堡到了!」欢呼拍掌。
两兄弟听言齐齐往前方搜寻目标物,奇怪的是根本没有任何建筑物,这让他们感到疑惑。
「伊多,你说的城堡在哪里?」雅多抬头问道。
「我们什麽都没看到啊?」雷多又仔细的再看了一回,只是眼前只有满布的云朵,连一点较高的物体都没有。
「噢!要请守门人领路才看的到喔!只有他才知道城堡的正确位置,外来的人只能在取得同意後由他亲自带入。」小伊多咬着大拇指眨着大眼,紧皱的脸看起来有些为难,「可是守门人说他不喜欢陌生人。」
不喜欢陌生人?那他们能进去的机会不就十分渺茫?但是能带回伊多的关键摆明就在这个看不到的城堡里,难不成要他们放弃?
「不要紧的,你先带我们去见他,我们会试着跟他沟通的。」雅多立刻做下判断。
「嗯!妈妈一定能成功说服守门人的,因为妈妈很温柔也很有耐心。」小伊多笑开脸。
雷多当作没看到雅多在听到最後一句话时露出的黑到可以滴汁的脸色,拉着他的手就往小伊多指引的方向跑去,「既然决定了就快走吧!」心里却暗笑不已。
三人又走了一小段路,前方弥漫的云雾中隐约出现一个坐着的身影,风吹的那人的长袍啪啪作响。
雅多突然眯起眼,仔细端详起那道身影,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一阵风又吹来,吹散了那人身边的云雾,也让人能清楚见到他的面容,那是一个穿着紫袍的人──
「我等你们很久了。」那人拨拨被风吹乱的黑色长发,手中把玩着十字弓。
「……公会的巡司。」褚冥漾的姊姊,褚冥玥。
两兄弟不约而同的紧绷起来,毕竟眼前这个人在公会里可是出了名的可怕,要是一个不小心做错些什麽,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公会的巡司为何出现在这里?」雅多谨慎的开口。
褚冥玥勾起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们不是有事来找我的吗?」
「为什麽要……」雅多疑惑的话还没说完,另一道软软的嗓音便响起。
「守门的大姐姐!」小伊多不等雷多完全蹲下身,纵身一跳便往褚冥玥的方向飞奔过去,「大姊姊早安!」拉着紫袍,他扬起灿烂的笑。
「嗯,乖。」褚冥玥拍拍小伊多的头,伸手将他抱上自己的大腿,又从怀中取出一个装有透明水蓝色液体的小瓶子,并将之挂在他的脖子上,「挂好,无论如何都不能拿下,直到终曲来临之际。」
小伊多满心的注意力都被小瓶子吸引过去,只有含糊的应了一声,便安静的玩起瓶中的液体。
「守门?你是城堡的守门人?」雷多注意到小伊多刚才的称呼,不带希望的问出这个连他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是。」褚冥玥漫不经心的回答,一手状似不经意的抚上小伊多的双眼,不一会儿他便静静的躺在她的怀中睡着了。
「巡司!你做了什麽!」雷多见状愤怒的想冲上前去,不过却被一旁的雅多给拉住。
「此时此地,我并不是公会的巡司,而只是一个单纯的守门人。」她缓缓的将箭搭上十字弓,举起,瞄准,「身为此地的守门人,若是你们无法提出一个完善的理由来解释你们擅闯的行为,我有权驱逐你们。」
「巡……不,守门人,请引导我们进入城堡内部,我们需要进去找人。」雅多突然很恭敬的向褚冥玥弯腰鞠躬,连旁边的雷多都被压着跟着弯下身。
褚冥玥看着他们好一会儿,便收起手上的幻武兵器,双手交叠於膝上,「态度可以,但是,凭什麽?」
「凭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我们的亲大哥!」两兄弟异口同声的同时回答,眸中有着坚定。
「你们要找伊多‧葛兰多?」褚冥玥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那麽,现在在我怀里的这个小孩是谁?」
雷多一窒,突然无法反驳,只能看向自己的双胞胎哥哥,而雅多垂在身侧的手猛的紧握,目光落在熟睡的小伊多,又转向褚冥玥,「他是伊多,幼年化的伊多。」
「喔?你怎麽能这麽确定他的身分?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冒牌货。」褚冥玥原本收起的十字弓又突然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将箭尖抵在小伊多的後脑,「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以帮你撕下他的假面具。」
「眼神!他的眼神!那是真正的伊多才会拥有的眼神!」雅多见到褚冥玥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激动的打断她未完的话,双眼涌上血色,「只有真正的伊多眼中才有那道光,温柔包容的光……他绝对是伊多没有错,我要进去城堡里找回他所失落的东西!」
褚冥玥原本严肃的脸在听完这句话後,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永远不要忘了你此刻所说过的话。」接着她起身走向雅多,并将怀中的小伊多抱还给他,「进去吧,真诚的风将会指引你们正确的方向。」
不等两兄弟反应过来,褚冥玥在说完最後一句话後,便自行转身隐入层层的云雾中,消失无踪。
「唔?爸爸妈妈?伊多怎麽睡着了?大姐姐呢?」小伊多在褚冥玥消失的那一刻悠悠转醒,一双清澈的眼在看完四周後,疑惑的看向抱着自己的雅多。
雅多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他散落於额上的头发拨整齐,在触碰到小伊多温热的皮肤後,雅多那颗几近癫狂的心终於定下。
伊多还活着,真好。
「唔?」满头雾水的小伊多见雅多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好看向旁边的雷多,只是雷多也是一脸欣慰,没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
「妈妈?」小伊多拉拉雅多的衣领,试图引他回神。
「没事了,走吧!」雅多此时终於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顺着风吹去的方向,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而在他们所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云雾中,传出对话声。
「你刚刚该不会真的想杀了他吧?」
「哼,怎麽可能,只是试探一下他们彼此的信任程度到何种程度罢了。」
「不过也真稀奇你会答应做这种事。」
「毕竟他帮助过漾漾,这算是一点人情吧!」
「我还以为你恶作剧的成分比较多。」
「我没您那麽无聊,而且万一没弄好,漾漾大概会恨死我。」
「褚冥漾?他应该很怕你这个姐姐吧!应该没那胆子跟你翻脸。」
「那家伙面对与自己重要的人有关的事物时,会变得异常的坚强与勇敢,有时候甚至能办到连我都不一定能办得到的事,只是他平常太没有自信而已。」
「你说的是他那位学长的事吧,我发现他们处得意外的好?」
「我想这件事您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才对,毕竟他们可都是Atlantis学院里的学生,应该不用特地从我这里探口风吧?」
「唉呀,多一点情报总是好的,不然平时都太无聊了。」
「多蒐集一点情报好准备下一次的恶作剧吗?我或许能够明白他为什麽那麽讨厌您了。」
「别提那个臭小子了,怎麽样,要不要提供一些情报啊?我可以保证下一次会有你的戏分喔!」
「希望您不要玩到我家那个的头上,不然估计会有很多人准备追杀您,我还有事要回公会,先失陪了。」
「欸?这样就走了?真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