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mo?」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黑人,彼此间没有多说什麽,Deemo只有伸出自己的手来,而小女孩则是牵起那只温暖的手掌,他俩慢步走上天台,享受着最後一起的旅程。
到达最上层的阶梯时,Deemo蹲了下来,好让自己高大的身躯更加接近小女孩,他张开自己辽阔的臂弯,小女孩看见後便飞扑进Deemo的怀抱之中,在最後的时刻,不需要过多的话语,只需要静静感受彼此的体温便已足够。
Deemo将小女孩抱上天台,他轻抚着小女孩柔嫩的面颊,小女孩紧紧依靠着手掌带来最後的温度。
接着Deemo抽开小女孩紧贴着的手,转身准备走下阶梯。
「你一定要留下来吗?Deemo!」
小女孩对着那宽大的黑色背脊大喊着,Deemo微微回头撇看着她,无法说话的他正不知该如何传达给小女孩,这时一直站在钢琴旁的面具小姐开口对着小女孩那麽说:
「那是不可能的。要启动天台必须要由Deemo演奏最後的乐章才行。」
「怎麽会!」
听见面具小姐的解释,小女孩才明白,并不是Deemo不愿意跟自己一起离去,而是要让自己回去的条件便是让他留下。
Deemo再次转头过去,在转身的那个瞬间,小女孩似乎看见Deemo的笑容,一个落寞、孤单的笑容。
「不要走。」
虽然现在真正要离开的其实是小女孩,但她仍下意识的伸手拉住Deemo的手掌,她丝毫不想放开那只漆黑的手心,好像一旦放手,眼前的人又会再次离自己远去。
再次拉住Deemo手掌的软嫩小手紧抓不放,手的主人寂寞的说着,但这次Deemo却没再转头回来,只是轻柔地缓慢地抽开小女孩的手,接着慢慢地走到钢琴前。
「这样真的好吗?再不做些什麽,终究也只是重蹈覆辙罢了。」
当Deemo与面具小姐擦身而过的那一刻,面具小姐这麽说着,Deemo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将手轻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揉搓,然後坐在钢琴前,等待着──等待着最终的演奏。
柔美的音色如雪般轻柔的飘落,在雪的结晶中,除了钢琴以外的乐器声响也跟着响起,整个空间开始冷冽起来,小女孩坐着的天台发出蓝绿色的光彩,缓慢地向天窗飞去。
面具小姐看着Deemo,他身上的白色荆棘已经长满全身,这象徵着,这首最後的乐曲悲働的音色将会使他沦亡,但他没有畏惧,只是想着将眼前的少女送离这个不属於她的世界。
『虽然你说:「不要走」,但是其实真正会感到寂寞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吧。』
陌生但却熟识的歌声响起,伴随整个空间的崩坏,原本黑白相间的磁砖地板开始从最外围崩毁,零落的岩石碎片漂浮至天空,Deemo和面具小姐生活的世界面临着毁坏。
「再见了,我最亲爱的妹妹──Alice。」
熟悉的男子声音使小女孩看向下方,只见到Deemo和面具小姐不惊不慌地待在原处做着彼此该做的事情。
面具小姐目送着小女孩离去,Deemo则是继续着自己的弹奏,但在此时,Deemo身上黑色的诅咒因雪之结晶而洗净。
『我能做的只有在这默默替你弹奏,所以回去吧,趁我无法放手之前。』
在Deemo的假象下,隐藏的是一名俊美的棕发青年,小女孩曾在梦中见过这名现在微笑弹奏的青年,伴随着这名青年的脸庞显现,小女孩原本毁坏零散的记忆再次重组鲜明起来。
『在闪耀的记忆中见到了微笑的你.....』
「Alice!生日快乐!」
在眼前,一名跟着自己一样发色的青年,蹲低在自己面前,飒爽地说着祝福自己的话语,手里还拿着一只自己最喜欢的角色──柴郡猫的玩偶。
那个阳光笑着的青年便是小女孩Alice的亲哥哥──Hans。
「哇──!是柴郡猫!好棒喔!谢谢哥哥。」
接下哥哥手中的礼物,Alice的笑意从嘴角毫不限制的流露出来。
Hans看着妹妹高兴的笑容,心中也洋溢着幸福的滋味,虽然那只猫花了Hans相当多的钱,但是只要能看见Alice的笑脸,花再多的钱全都值得,他的心里深深的这样认为。
「钱再赚就有了嘛。」
嘴上这麽说,Hans还是因想到有关钱的事情苦笑了起来,但刚获得新礼物的Alice丝毫没注意到自家哥哥脸上的异状。
「好了!Alice,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去哪里玩。」
「爱莉丝游乐园!」
「我就知道你会这麽说。所以早就买好票了。」
「哥哥好厉害喔!」
他自以为很帅气地从口袋中抽出两张乐园的门票,接着又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高举着门票,露出白却不会反光的牙齿。
「哥哥快点─快点─!」
Alice拉着Hans的手,着急地跑向车站。
「等等啦,Alice。你还真是喜欢爱莉丝梦游仙境这个童话呢。」
「当然喜欢啊!因为我也是爱莉丝啊。」
她露着天真的笑容看着自己,可爱地童言童语伴随着两人的步伐。
至小开始Alice就没有了父母,长久以来全靠着Hans用着他从钢琴比赛中拿来的奖金以及平时闲暇时间到处做的零工来养活彼此。
对於他们而言,对方都是自己唯一且最重要的家人,因此当Alice生日这天,平时都相当省吃俭用的Hans不惜砸了重本,买了Alice最喜欢的童话故事─爱莉丝梦游仙境里的柴郡猫玩偶以及有关童话的游乐园入场卷,虽然Hans实在不懂那只诡异到可爱的猫到底有哪里好。但是只要她高兴不就好了吗?Hans这麽地反问自己。
「Alice等等想先玩什麽?」
「柴郡猫云霄飞车!上次电视上有说,那个要排好久好久的队,所以我们要快点到才行。」
「云霄飞车吗?可以是可以,但是......」
Hans看着自己娇小怜爱的妹妹,对於她的要求,他只能尴尬的回答:
「你应该不能搭吧。」
「咦?为什麽?我不管!我不管!我要搭啦,哥哥。」
听见亲哥哥的话,Alice无赖地闹了起来,面对吵闹的妹妹,Hans只能蹲下来对她说:
「Alice听话。乖,别闹了,要不然这样好了。今天我们先去玩别的东西,先当做预习,等几年後我们在一起去玩云霄飞车好不好?」
「真的吗?要守承诺喔!勾勾手。」
「好,我会守承诺的。打勾勾,做约定,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枝针。」
在哄好Alice之後,兄妹俩再次牵起手来,准备向游乐园前进。
一路上,Alice紧抱着刚入手的玩偶,一边跟着Hans有说有笑,愉快、高兴、幸福,弥漫在两人身旁,然而不幸却在这时悄悄上门,不给Hans任何思考的时间。
叭──叭──响亮的喇叭声响彻云端,正在过马路的Alice的视野从哥哥身上转移,看向前方,只见到一辆卡车正朝自己呼啸前来,车子引起的风扬起她的长发,正当她还未意识到发生什麽事情前,只见到哥哥冲向自己的身影,以及只剩下一片绯红血色的视野。
「不会吧...骗人的吧...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离开啊!」
Alice紧掐住自己的胸口,苦涩悲働的哀伤不断从心中向外蔓延,温热的泪水彷佛永无止境似的从眼角涌出,想止住却止不了,只能任凭泪水落下。
「谁来...告诉我这都是骗人的?今天不是愚人节吧?我不要回去啊!不要!」
随着Alice的悲痛,她不想离开的诉愿在梦的世界中化作真实,寒冷的霜气从底下窜出,渐渐地将整个空间凝结,构结出如镜面般反射一切的银白壁幕,崩坏的黑白地磁停下灭亡的脚步,闪耀蓝绿色光辉的天台止住耀眼的路途,冰霜吞噬了钢琴及Hans在琴键上演奏的双手。
「果然...一切都只是再重复着罢了。那麽...接下来你会怎麽做呢?」
面具小姐凝视着在天台上悲哭的Alice,一边询问着Hans的抉择,然而Hans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反而是未完的歌曲替他回答了一切。
『在扭曲的祈祷之歌中,知晓梦亦有所终。』
在一切都停止的世界中,冰裂的声音相当的明显,Hans硬是挣脱被冰封的双手,冻红的两只手在解除束缚後,依旧卖命地将未完的乐曲继续。雪之结晶,这不仅是这首歌的歌名,同时也是Hans想传达给Alice的思念之名。
Tomybelovedsister.Alice──
Alice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哥哥Hans喔!
还记得我们在长远的时光中旅行吗?还记得我们常在星期六的星夜下共舞吗?
还记得我们俩一个弹琴一个欢唱的日子吗?还记得我常常替你弹奏的那首安眠曲吗?
Alice你知道吗?哥哥我这一生中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遇见你!
当你还是婴儿时,白嫩的小手用力地紧抓住我的手指,让我觉得新奇又有趣。当你在爬的时候地一次喊我「哥哥」,令我高兴了三天三夜,结果因为没睡好隔天迟到被老师骂......
啊!一个不小心就扯远了呢。
Alice......很抱歉要用这麽仓促的方式道别。
抱歉......我无法去参加你的婚礼,不过我可以参加的话,我很有可能会痛扁从我身边抢走你的那个幸运的人。
抱歉......我无法达成与你的承诺,不过呢...你愿意稍微通融点,让我少吞一些针吗?一千只真的有点多呢。
抱歉......我无法再和你一起在星夜下共舞。抱歉......我无法再与你一起轻松地敲打琴键。
对不起......Alice,哥哥我有很多东西无法再与一同经历,而我能为你准备的歉礼只有──我的脉动、我的生命。
Alice,或许你在未来会迷失在幻梦中,不用害怕,这是正常的。
Alice,或许你在未来会失去珍贵的白兔和守护者,不用担心,这是应该的。
Alice,或许你在未来会感到孤独,但是,请放心的去感觉它。
Alice,或许你在未来会感觉到在无尽黑暗後的无穷暗光,不用畏惧、害怕、担心,我一直都在这。
......Alice,就让我带给你的夜晚慢慢地消失,用这方式结束,必须有一种方法。
就让漫无目的的船舶离去吧!
远离这不断迂回的每一刻吧,不用再回头顾望,因为我......一直都在喔!
Alice──Alice──Alice!怎麽办?哥哥我还有好多好多好多的话还没跟你说呢!
不过看样子时间似乎是不够了呢。最後...只能将所有的话语的寄托在这两句话之中。我相信着,相信着总有天这份思念会传达到你的身边──
「再见了,我最亲爱的妹妹。Alice!」
以及──
「活下去......」
熟悉的声音将所有的思念化作最後一句话传达给眼前的少女,Hans演奏钢琴的手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抬头看向即将离去的依人,满足的笑容从嘴角浮现,他闭上双眼迎向最後一刻,纵使接下来自己即将化作更加虚无渺茫不可知的存在,但他依旧没有一丝恐惧,口中仍念念不忘的全是即将离去的那人。
『总有一天这份思念会传达到你的身边......』
冻结的空间回响着冰晶碎裂的声响,全因那人的一句话,封锁一切的冰结镜界碎裂,转化,一片片纯白的羽翼如雪的结晶般轻轻落下。
在不再冰冷的羽毛雨中,Hans棕褐的发稍被雪色之光一点一点的吞噬,每当光芒吞噬他一点,被同化成雪色光辉的部分成为了破碎的雪晶,在白羽的见证下,Hans化作光的残片消逝在虚空之中。
「哥哥──」
Alice伸出手来,渴望但却无力的想碰触底下消失的那个身影,一样棕褐的长发无法遮掩住她眼角不断流出的泪水,伤痛的呐喊驶她没注意到一直在钢琴旁的另一个见证者。
「真是过分......居然用这种方式结束,为什麽没对我这麽说呢?恭喜你,你终於向前迈出一步了,只希望别再重蹈覆辙了呢。」
面具小姐边说边摘下长久以来一直挂在脸上的面具,另一只手也掀起那幽白的帽子,褐棕色的长发随风飘逸,在那惨白的面具下的脸孔微笑看着天台上跟自己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少女离去。
即使Hans化作成光,他的琴音仍延续着他的思念,雪之结晶映透着最後的思念,也述出最後的结局。
『一经触摸便溶化在属於生命的温柔中──』
在天台上的Alice放下自己的手来,她低垂着头,棕褐色的长发掩盖了她的面容,经过片刻时间,她才再次抬起头来,这次,她不打算挣扎,只想不再正视那伤心的位置。
正当要转身的那个瞬间,她却犹豫了,她再次望向那个不断崩塌空无一人的平台,沾满泪水的脸庞止住了颤抖,也强止住声音的悲颤,她轻声的这麽说:
「再见了。」
一阵无法言喻的温暖至心中向外延伸,同时痛心刺骨的悲痛也跟着蔓延绽放。
即使沐浴在寒冰霜雪中,悸动的悲歌依旧无法侵蚀到她的内心深处,在她的心中,她能听见在脉搏声中传来无尽的温暖,那个人的温柔一直都存在她的心头。
不断的弹奏,不断的成长,不断的消逝。藉由那个人传达过来的思念,Alice才终於稍稍明白那人一直以来究竟是什麽样的心绪演奏着,名作雪之结晶的思念,穿越永远无法碰触的距离,带来了哥哥未完的遗憾,也带给自己离去的勇气。
这次Alice再次转身过去,冷风刚风乾的泪痕没多久就叠加上新的泪珠,纵使在怎麽不舍、不愿,但必须明白再美的梦境必有醒来的一日。现在,已经没有自己能够回去的地方。
每当回想那个笑容,Alice的心头便再痛一次,但不管再多麽地痛,她还是抬头仰视天顶的窗户,任凭风吹抚她湿透的脸颊以及棕褐色的长发。
紧握着心中的温柔,Alice紧闭双眼,直到天窗透出的强光包覆自己为止,光芒的温度使她平静的睡去,在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见哥哥从前常对自己说的那句怀念的话语:
「晚安了Alice,愿你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