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越前一早便按照黑部的要求到元老组报道,恰好遇上这里一周一次的早餐会。虽说是一周一次,但拨冗前来参加的一代管理者幷不多,他见到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哟,小王子,终于见面了呢。”率先同越前打招呼的,是一个有着浅橙色卷曲短发,带着细框圆片眼镜的男子。见琥珀猫眼看过来时漾开些许困惑,他橙色的杏眼微弯,俏皮眨动两下,主动伸过手来,笑道:“怎麽?不认识吗?我可是一直想着什麽时候才能与你正式见面哦。”
“你是……影帝?”看着对方极富个人特色的举动,越前自然而然将之前怀疑的目标对上了号,眼中泛过一抹气恼。不肯理会对方的示好,他扭头哼道:“不是不肯承认吗?以爲能瞒得了多久?”
“哦呀,奏多,看来你是被小殿下讨厌了哦。”不等影帝答话,一阵轻笑声从旁边传来,隔着两张桌子坐在角落里那个皮肤黝黑,一头银发的男子单手托腮,笑眯眯迎上冷冷瞪过来的猫眼。“虽说在里世界见过不止一次了,但表世界还是应该用初次见面吧,小殿下。你好,我是黑白配,种岛修二。”
对两员手下大将投去略带警告的一睹,黑部拉了张椅子把越前按坐下来,然後指着几人道:“你经常打交道的这位是入江奏多,那是平等院凤凰,旁边的是鬼十次郎。”略微顿了顿,他问入江:“德川呢?”
微微一哂,入江摊了摊手,道:“还在忙,不过应该快结束了。以他那麽死板的性格,每周一次的早餐会必然会参加的。更何况……”笑着看了越前一眼,他继续道:“他对我们这位小王子可是非常期待的,不可能不赶过来的。”
在场四位管理者,其中三位都与越前有过这样那样的摩擦,他当然没什麽好脸色,简单问了声好算是敷衍过去了。对第一次见面的鬼,他倒是弯了弯腰,有礼道:“你好,鬼前辈。”
鬼和平等院都是那种外表看起来非常凶恶吓人的类型,但比起平等院生性冷酷暴躁,他的内心非常柔软,尤其对小动物之类的很有爱心。正是如此,看着眼前娇小的猫样少年,他微微放柔目光,颔首道:“欢迎。”
鉴于头一天被越前又掐又咬的後背还在隐隐作痛,平等院自然不可能给他什麽好脸色,冷冷一哼,连丰盛的早餐都未动一口便起身就走。经过黑部的时候,他冷声道:“我有事要跟你说,不想误事就抓紧点。”
反正黑部今天主要的目的就是带越前跟其他人认识,此时见人不齐也就不再多留浪费时间。拍拍越前的肩膀示意周围精致的自助早餐可以随意取用,他对入江道:“人先交给你,等德川来了,让他给越前讲解一下我们这边的工作内容,然後让他来办公室见我。”
随意答应了一声,等黑部出去了,入江拉着椅子坐到越前身边,指尖在綳得紧紧的脸庞上戳了戳,含笑道:“呐,小王子,那时候隐瞒你也是工作需要嘛,不用这麽记仇吧。你看,之前你有事拜托我,我可是尽心尽力的哦,也没收你任何费用,也算特别照顾了,对不对?”
想想从幸村引荐以来,入江的确帮了自己不少忙,越前面色稍霁,扭头看住笑得格外温和的橙眸,问:“我怎麽称呼你?影帝还是入江前辈?”
“我们从不以里世界的名字来称呼其他人,但前辈听起来也很老气也很生分哦。我们认识那麽久了,你叫我奏多哥哥如何?”将越前拉起来走向摆满食物的桌子,入江一边替他挑选早餐,一边笑道:“你呢?想我继续叫你小王子,还是别的?”
心想连自己正牌的堂兄龙雅都没叫过几声“哥哥”,凭什麽要这麽叫一个外人,越前撇撇嘴不理他,专心致志寻找自己爱吃的食物。
但入江奏多是什麽人?他是整个一代成员中连平等院凤凰都承认的头号难缠人物,不可能因爲越前的冷淡态度就放弃了。以极快的速度夺走越前手里的餐盘放到一边,同时转身把面露错愕的少年困在桌子和自己当中,他俯身笑盈盈的凑过去,用无比轻柔的嗓音道:“来,叫一声给我听听。”
抬手去推快贴到耳边的脸,却不想手被对方握住,越前用力挣扎了好几下依然挣不开那看似没用什麽力气,纤长白晰的手指。眉心紧蹙,他狠狠瞪了过去,与笑意不减的橙眸对视了良久,最终败在人畜无害的温柔目光里。这个人比起同样类型的幸村和不二还要危险百倍,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招惹对方不是件明智的事,意识到这一点後,越前气恼的咬了咬嘴唇,折中叫了一声:“奏多前辈。”
“还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啊……算了,就依你吧。”轻叹声中带着一丝惋惜,面上的表情却是满意的,入江轻轻松开越前的手腕,转而与他十指相扣,勾唇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希望我怎麽称呼你呢?”
见对方得了便宜还不肯放开自己,越前不高兴再理他,扭头冷冷道:“随便你。”
“这样啊……那我就叫你小猫儿吧。这麽可爱的称呼,恰好适合这麽可爱的你哦。”目的达成,入江也就不再爲难越前,松手後分外体贴的爲他挑选了数样食物,牵着他的手回到餐桌边坐下。
低头久久看着面前的早餐,越前在心中把入江的危险程度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这些看似随意挑选的食物,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可见这个人在此之前已将自己调查得十分透彻了。正寻思着以後要如何与入江保持距离,他又听得旁边传来懒懒的笑声:“小殿下,我们也算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哦。来,告诉我,你打算怎麽称呼我?”
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过一次了,越前不介意自己再摔一次,只求摆脱这两个祸害,早早用完早餐以安抚已经饿得前胸贴後背的肚子。连看都不看种岛一眼,他张嘴便道:“修二前辈。”
可能是这冷淡的嗓音里敷衍的意味太过明显,种岛微微皱眉表示不满意,拖着椅子坐到他另一边,撩起一缕墨绿色的发丝在指尖把玩,低笑道:“太没新意了吧,小殿下。来,换一个。”
怎麽都觉得自己像一只被随意逗弄的猫,越前彻底怒了。重重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他转眼怒视种岛,咬牙道:“那你要怎麽样?”
“哎呀呀,别生气啊,小殿下。”依旧单手托腮,另一只手轻捏越前气鼓鼓的脸庞,种岛眯眼笑道:“我也不想被叫什麽前辈,你就叫我修吧。”
可能是见越前这麽叫了一声後,入江又有点蠢蠢欲动,一直冷眼旁观的鬼看不下去了。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桌子,他站起身道:“你们两个,够了。无聊就去工作,他不是拿来给你们玩的,太过分了黑部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平时跟鬼的关系算好,入江笑笑也就不再多言,放任越前去泄愤般的吞咽食物,转眼看向早一些时候出现在餐厅中,正默默用餐的德川。走过去拍拍德川的肩膀,他轻笑道:“喏,你期待的新人来了,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德川向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脾气性格与手冢有七八分相似,此时听了入江的话,表情仍是冷冷的,不紧不慢吃着早餐。直到餐点用完,他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注视带着些许戒备的猫眼,淡淡开口道:“我是德川和也。”
“哎?就这样吗?德川君果然是个无趣的人呢。”虽说比德川矮了大半个头,入江却丝毫不在乎彼此之间的身高差距,抬手搭住德川的肩膀,笑道:“多说两句啊,黑部还说让你给小猫儿介绍我们的工作职能,要好好相处呀。”
小猫儿?听着这个称呼,再看看越前,德川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倒有些认同入江——那双圆滚滚的眼,可不跟猫一样麽?忍着突然涌上心头的笑意,他微微颔首,道:“如果吃完了就跟我走,先看一下这里的环境。”
不知是不是有入江和种岛两个鲜明的对比存在,越前第一眼见德川就有好感,脸色也不似刚才那麽冷淡。看了看深紫色的瞳,他快速收拾好餐具送到指定地点,回头道:“我好了,走吧。”
有德川带路,越前才发现元老组的驻地不是一般的大,之前看到的那个和式庭院不过是冰山一角。沿木质回廊前行,他们先来到放置工作舱的房间,见越前在看到工作舱时眼底晕开难掩的疑惑,德川道:“这和你们用的稍微有一点不同,更强调精神力的集中。”
知道在里世界的一切活动都必须以精神力爲支撑,之前使用的工作舱也比普通的接入设备要更注重屏蔽外界对使用者的干扰,越前忍不住好奇的追问:“爲什麽要特别强调这一点?”
“这和工作内容相关,等你涉足之後自然就明白了。”幷不想把时间都放在空泛的理论解释上,德川淡淡一抬手,道:“其他人都在连綫中,等见面了再介绍吧。”
“我想试用一下你们的工作舱。”站在房间里不肯离开,见深紫色的眼眸冷冷的看过来,越前不惧的迎了上去,道:“既然我以後都要在这里工作,先试试有什麽不可以?”
“会给你试用,但不是现在。”得益于之前收集到的资料,德川对越前的倔强也算了解,自然有办法对付这个抓着工作舱不愿挪动脚步的小孩。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跟上来了,他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道:“如果你不想马上被送回去,最好收起你的脾气,乖乖跟我走。”
怎麽看工作舱都像没有授权不能被使用的样子,越前无法,只得闷闷跟在德川身後走了出去。因爲心情不爽,德川一路上还介绍了些什麽他都没有听进去,直到一头撞上对方後背才抬起头,皱眉道:“干什麽?”
回头看着一脸迷糊的少年,德川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倒不是被气的,而是在强忍笑意。抿了抿唇,他推开面前的移门示意越前一起进去,道:“虽然种岛和入江都极力推荐你,黑部长官也对你评价不错,但你究竟值不值得,我要亲自评判。”
还没来得及将德川的话消化完毕,越前已看见对方抬腿扫来,连忙後撤躲开这突兀的攻击。这下不用想他也懂了对方的意图,也恰好正中下怀——从今天一早到现在,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不太如意的,他早想找人发泄了。灵巧闪过德川一连串侧踢,他勾唇哼道:“输了的话,可别哭鼻子哦,前辈。”
越前临阵不乱的冷静让德川欣赏,但同时也换来了他更加猛烈的进攻,大有不试到自己满意绝不停手的势头。不给越前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主动欺身逼近,先一拳直直击向对方面门,被隔开後随即扣住细瘦的手腕一个过肩摔。
被亚久津调教过很长一段时间,越前对大部分攻击的路子都有一定了解,被德川抓着甩过肩膀时他用力稳住身形,一脚蹬在对方肩膀上,借余势像蛇一样挣脱,连续几个空翻把距离拉开。见德川被踢後不由自主踉跄了几步,他唇角得意一勾,挑起下颌傲然轻哼:“也不过如此,你还差得远呢!”
接下来,轮到越前主攻了。可能是看不惯那张冷冰冰的脸,他一直朝德川的脸猛攻,逼得对方频频後退,眼瞧着是占据了上风。不过这麽一来,体力耗费过大就是难免的,他攻了一阵之後不得不放缓节奏,寻思着怎麽改变套路才能赢过德川。
对德川而言,从一开始的主动进攻到全力防守,不过都是想试试越前的水平。此时该了解的基本都已了解完毕,也到了他给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年一个难忘教训的时候了。不等越前想出办法,他已一步跨过去,抓住还来不及收回的手臂用力扯向自己。膝盖重重磕上越前的腰,搂住因吃痛而微微佝偻的身体往地上一扔,他屈膝压住还想踢来的双腿,一手将双腕紧压在地板上,用无波的声綫给予评定:“不过如此。”
在德川一摔之下,越前只觉骨头都快散架了,腰上更是钻心的疼。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之前与亚久津的交手对方一定有所保留。在气恼和不爽里抬头,他恨恨瞪住冷凝不减的紫眸,咬牙道:“放开我。”
久久看着盈满倔强与羞恼的琥珀猫眼,德川慢慢松开手,赶在摆脱桎梏的腿踢过来之前後撤至安全距离。目光在越前脸侧一处淤青上停留了片刻,他道:“去医务室上点药,我带你去住处。”
偷袭未能得逞,越前悻悻的撇了撇嘴,扭头道:“这点伤,用不着。”
唇角不动声色的微微勾了勾,德川转身去拎起越前扔在一边的行囊,站在门口默默等待。之前收到的资料加上今天的接触,他知道这个骄傲倔强的少年其实内心柔软,他喜欢心地温柔的孩子。
因爲德川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越前也不好意思与对方硬抗下去,说白了,技不如人被打趴也是活该。这麽想着,他翻身爬起来快步走过去,望着清冷的紫瞳,道:“我不会总是输给你的,前辈。”
“我会等着。”歪歪头示意越前跟上自己,德川领着他弯进一条侧廊,把他送到住处,放下行李後道:“人手有限,你自己收拾好就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会在餐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