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里世界的日常巡视,越前重回表世界时已是深夜。先去支援组跟幸村报备今夜会行动,他拿着仁王给的东西悄悄走向最顶层的长官办公区域。
这时候整个楼面都是静悄悄的,越前一面走,一面思索着幸村在听到自己今晚的行动时略显异样的表情,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南次郎的办公室前。因爲从幸村那里得知南次郎这个时间幷不在办公室,他连观察形势这一步都省了,直接取出人皮面具贴在脸上,站到检测仪器前。
按部就班接受完所有安全程序检验,越前顺利进入到办公室当中。不敢开灯,他抬手碰触後脑的数据接口以增强双眼的夜视能力,站在黑暗中默默打量周围的一切。因爲来过一次,他对这里的环境还有印象,所以第一眼投向的地方就是办公桌後占据了整幅墙壁的书架。那里摆放着很多张龙雅的照片,有小时候他们一起照的,也有龙雅加入管理科後的,每一张中的龙雅都露着爽朗的笑容。
快步走过去取下一副像框,越前盯着看了一会儿,眉心紧蹙,咬牙低駡道:“都是你这个混蛋,害我们这麽多人都要偷偷摸摸的!你到底干了什麽事情?”
南次郎的办公室就那麽一块地方,不像三船那里还分出了会客室和工作间,越前能够翻找资料的除了办公桌就只有书架了。因爲办公桌是锁着的,爲了节省时间,他自然从书架开始找起。书架上的东西幷无特别,大部分是管理科这些年来获得的各种荣誉,下排满当当、厚厚的书籍在越前看来完全就是自家老爹用来装门面的,连看都不想多看。倒是另一侧书脊明显陈旧的一堆杂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从中抽出一本打算看看,结果一眼就闹了个满面通红——封面上豪乳半露的性感泳装女郎正对他露出挑逗迷人的微笑,重点部位在轻薄布料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色老头!这麽多年了还改不掉看这种烂书的坏毛病!”气得忿忿怒駡,越前将手中的书用力塞回去,转身打算去对付被锁得严严实实的办公桌。无意间碰到书架一角不起眼的装饰品,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原本严丝合缝的书架开始慢慢朝两边分开,惹得他骤然瞪大双眼——
身爲管理科的最高长官,爲何南次郎的办公室比三船的小上许多,越前此刻终于有了答案——书架是一扇暗门,後面别有洞天。
在漆黑的空间里,有一张两米见方的玻璃桌子,正中的3D成像仪在桌面上方的空间里投射出立体的地形图,几种顔色代表不同的区域,有几个区域中还有红色的光点在明灭闪动。
只看了一眼,越前就明白了,这是里世界的地图,远比白石绘制的那一幅精致详细,但那十来个红点又代表什麽呢?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快步走过去,随意选取一个有红点区域抓出来单独放大,眉心渐渐拧起。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直觉使然,越前选中的这个区域正是第二层的中心市集。在分辨率被放大数倍之後,他发觉红点所在的位置是他曾数次去过的,那家常年有各种情报交换售卖的酒吧,老板的名字叫影帝。微微抿直唇綫,他若有所思的朝市集的边缘看去,果然在乾曾带他去过的那间杂货店里又发现了一个红点。
这难道是……?心思微动,越前将管理者手环的录制功能开啓,打算先把整个地图拍摄下来,然後再慢慢查看其他有红点出现的区域。可刚刚做完录制工作,他敏锐的耳力突然捕捉到门外的脚步声,顿时浑身紧綳,连忙闪身退出暗室,幷且将书架还原。
想要找地方躲藏明显已经来不及了,从窗户跳出去更是无稽之谈——他的身手还没好到从七十层高的地方跳下去也能保证毫发无伤。听着门锁缓缓转动的声音,越前用力一咬牙,乾脆蹲在办公桌前试图去打开紧锁的抽屉。
“谁?”能够胜任管理科的最高长官,南次郎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在推门的瞬间已察觉办公室里有人存在。站在门口,他微微眯眼对准越前所在的位置,沉默片刻後淡淡开口道:“出来吧,已经发现你了。”
故意在原处蹲了一会儿,越前慢慢抬起手腕,将管理者手环刻有番号的一侧面向南次郎,然後站了起来。无惧迎上面露些微惊讶的父亲,他不说话,父子俩就这麽大眼瞪小眼的僵持着。
“原来是你这个混蛋小子……”见胆大包天的入侵者竟然是自己儿子,南次郎轻轻嘘了口气,眼底浮起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快速将门锁好,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用惯有懒散的语气道:“说吧,半夜偷偷摸摸跑到我办公室来,打算做什麽坏事?”
越前也算是服了自己老爹的镇定了,因爲从始至终,对方的眼睛都没有朝身後的书架看一眼。不肯示弱,他撇撇嘴,张嘴就道:“我来找资料。”
“找资料?支援组堆了一个楼面的资料还不够你查,你跑到我这里来了?”浓眉微挑,望着毫无愧疚之意的儿子,南次郎倒有点欣赏这份近乎无赖的镇定了,轻轻勾了勾唇角。径直走过去往沙发上一坐,他道:“所以,仁王那小子刚才干出的那点子破事,也是爲了帮你转移我的视綫,对吧?”
“仁王前辈做了什麽?”不想自己站得太累,越前乾脆一伸手把办公桌後的椅子拉过来坐下,满面疑惑的看着父亲。
低低哼了一声,南次郎面上看不出喜怒,反问道:“他干了什麽你不知道吗?”可能是见儿子眼中的困惑不像装出来的,他略微顿了顿,叹道:“他跑去枪械科找人麻烦,还连揍了好几个人。他以爲下面的人都像管理科这帮怪物们一样耐打吗?还是觉得我太清闲了非要找点事让我忙?”
突然意识到仁王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真的是在帮自己,甚至不顾将得到长时间的禁闭甚至更严厉的责罚,越前又感动又担心。微微蹙眉,他直直看住父亲,道:“仁王前辈是爲了帮我,你不要怪他。”
反正管理科与下面那些部门结怨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南次郎也不是特别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儿子今天的来意。“老实说吧,你来这里想找什麽?”
见父亲眼中隐隐闪动着锐利,越前心知想要蒙混过关是不太现实的,把心一横,直接道:“我想知道龙雅出事的真相,还有他在出事前和你吵架的内容,爲什麽跟你吵完架之後不久他就出事了?他去向不明的那段时间到底做了什麽?爲什麽你会把他从一代前辈那里调出来?”
一连串的逼问惹得南次郎微怔,再也无法维持气定神闲的表情,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看来,你倒是背着我查了不少事情。你就这麽在意龙雅吗?他离开的时候你不过才四岁……”
四岁又怎麽样,龙雅留在记忆中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他曾经想要刻意遗忘,却发现都是枉然。轻轻咬住嘴唇,盯着父亲略显寞落的眼,越前道:“是你给我的机会,不利用就太可惜了。”
幷不打算直接向儿子交底,更或者说是南次郎想要试探儿子的实力,所以听了越前这话,他淡淡一笑,道:“先别忙着问我,把你调查的内容跟我说说。要是我听了心情好,说不定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气恼瞪住带着些许狡黠笑意的父亲,越前无法,只得挑挑拣拣把这些日子调查到的信息讲了一遍。说到最後,他舔了添有点乾涩的嘴唇,拧着眉眼道:“我说完了,就这些。”
在越前所讲述的内容当中,自然有对龙雅和水岛美智子的案子相似之处的怀疑,南次郎听完後久久沉默。听着儿子催促的声音传来,他想了想,道:“是不是同样的作案手法,目前没有任何定论,你的猜测也只能是猜测。我知道你们这帮小子都很气愤调查被中止,其实原因很简单,以你们的能力,还不足以调查出真相。再者,里世界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你们负责,你认爲我会允许你们所有人把精力都扑倒这一个案子上面吗?”
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简直天衣无缝,越前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不由得越发气恼。直直瞪了南次郎老半天,他道:“那龙雅呢?你们当时爲什麽吵架?”
回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猫眼,南次郎眼中飞闪过一抹复杂,深深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突然苍老了许多。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後,他用沙哑的嗓音道:“龙马……你是否听过一种理论,同卵所出的双生子通常被认爲一个极善,另一个则是极恶?”
不明白爲什麽父亲会突然提到这个与他们谈话完全不相干的内容,越前困惑的眨眨眼,道:“我没听过,这和龙雅有什麽关系?”
“龙雅……其实还有一个孪生兄弟……他们因爲是早産儿,刚出生的时候非常危险,医生判断只能保住一个。你大伯和大伯母当时选择了龙雅……”抬眼看向面露惊愕的儿子,南次郎苦涩的咂咂嘴,自言自语道:“也许,他们那时候选择了另一个……可能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也许是意识到父亲在这时候提及这件事的别样用意,越前睫毛微微一颤,轻声道:“你的意思是……龙雅是极恶的那一个?”
摇摇头,南次郎没有回答这个思量至今依然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眼中的苦涩越发明显,缓缓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龙雅……也许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麽爽朗,他心里藏着的事……远远超过了所有人对他的认知……”
“至于你问的,我和他吵架的内容,我现在不能明确的告诉你。但我相信,你已经调查过你能得到的他所有调查案件的卷宗,心里已经有一些看法了。我希望我越前南次郎的儿子,能够凭藉自己的实力去查……不管是真相也好,还是我们真对他有所误解……”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也能够了解。里世界相对于表世界而言,可以说是人类致力于构建的乌托邦,但既然是乌托邦,它就一定存在隐患,也必然有瓦解的一天。瓦解之後再次重建秩序,是所有社会形态必然遵循的规律,你和你的前辈们,要早早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默默听完父亲这一番话,越前知道再也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什麽了,默默起身走向门口。
“龙马。”望着儿子纤瘦的背影,南次郎眼中难掩心疼,忍不住再一次叫住他。欲言又止良久,他最终轻声道:“其实……我们一直在怀疑,龙雅出事是他一手安排的……他……他可能现在仍藏在里世界的某个地方,策划着什麽……甚至,他有可能成爲推动里世界快速瓦解的那只黑手。”
无论南次郎说了多少,这最後一番话无疑是最具有爆炸性的,让越前回到幸村的办公室时依然浑浑噩噩。交出偷来的地图影像,再把跟父亲的对话原原本本的转述给对方,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你是说,监督官一直怀疑队长身爲管理者,却做出了与管理者职责相悖的事情?”听完越前的转述,幸村罕有的紧拧眉心,就连确认的话也问得万分迟疑。没办法,实在是因爲南次郎口中的龙雅,与他认识的那一个大相径庭,无法不受震撼。
眼前浮动的是在罪恶天堂目睹的那血淋淋的一幕,越前把牙关咬得生痛,沉默不语。
见他这副模样,幸村深知这些消息对他的打击极大,不免担忧。起身走到越前身边坐下,伸手将纤瘦的身体抱入怀中,幸村一下一下轻抚紧綳着的脊背,柔声安抚道:“监督官只是怀疑,幷未认定队长一定做过那些事,所以你不用现在就这麽难过,别让私人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
被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越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把脸埋在幸村肩头,呼吸声微微哽咽。死死环抱住对方的腰,他咬牙道:“我会查明白的!如果他真的做了威胁到里世界稳定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听着这明显带着哭音,却倔强要强的话,幸村无法不去心疼这个强装冷静的孩子。将越前轻轻放倒在沙发上,垂眼凝望微红的琥珀猫眸,他缓缓俯下身,吻上咬得泛白的嘴唇。
在轻柔怜惜的碰触下,越前终于不再颤抖,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但这样仿佛还不足以驱赶心中残留的茫然慌乱,他突然抬起一只手按住幸村的後脑,用力压下,嘴唇像小兽般胡乱啃吻微凉的薄唇,另一只冷得发颤的手撩开对方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
紫晶般的眼在寒冷的刺激下微微一眯,不再一如平时那般清明,从深处撩起一抹暗色,幸村将搁在後脑的那只手拿下来也放入衣内。嘴唇游移过逐渐升温的脸颊落到越前耳畔,含住小巧精致的耳垂,他微喘道:“别怕,小东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衣物在彼此身体的摩擦下渐渐淩乱,直到意识再这样继续下去可能会越过以现在的情况幷不适合逾越的那条界限,幸村果断停止了对越前的碰触,翻身坐了起来。一边整理衣物,一边看向微显迷蒙的猫眼,他勾唇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再怎麽重要的事,也等养足了精神再做。”
心跳还有些剧烈,越前怔楞了一阵才慢慢坐起身,小声问:“前辈知道仁王前辈现在怎麽样了吗?”
幸村当然清楚仁王爲替越前拖延时间做出的那些事,也赞同对方的做法,只是在刚刚经历完刚才的碰触後立即听到这个,心情稍微有些烦躁。沉默片刻,他淡淡应道:“应该暂时被关在禁闭室吧,等明早长官们都来了才会决定对他的惩罚。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我明白。”点头表示自己懂得事情的轻重,越前起身道:“我去看看他,然後就回宿舍休息,前辈也早点休息吧。”
不语目送越前离开,幸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他留下的影像记录打开,开始细细研究。现在的情况,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抢得先机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