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手指忽然一阵微微的痒。汪怡娴低头去看,猫大人从毛巾里挤出了脑袋,贴在小窗旁轻轻动了动,正好是她手抱着笼子的位置;牠对着她轻呼了声,又蹭了蹭,他们应该是无法沟通的,但她却感觉到牠在安慰她。
明明、不舒服的是牠,却是牠在安抚自己;她都不知道呢,自己一直在发抖。
一眨眼,眼泪就这麽落了下来、心慌慌的,却又被她很快地抹去。
不可以哭了,既然要养猫大人,那就要负起责任来,哭又不能顶事!
汪怡娴转身走向了车棚,牵了自行车,拿手机当导航,找了附近的兽医诊所试试看,也许有夜间看诊的……
半夜里天花板难得地砰砰直响,让范睦言忍不住停了手上动作抬头;看了好半晌,还是没想出来到底楼上在干嘛。
想不出来、那就懒得想了。
范睦言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手里的组装,因为前几天楼上的猫访客来家里玩时似乎对他架的轨道很感兴趣,只是那个对牠来说有点太高、而且不够宽,所以他想再架个让牠来了可以玩……
啊、他是不是把球送到楼上了?组着组着,范睦言忽然想到自己要顾理专帮忙买的玩具球,转头一望却没看见,这才恍然记起那些都被他一块儿送出了。
——该下次请猫咪带着球一起来玩好还是叫顾理专再买一组好?范睦言针对这问题做了深刻的一番抉择……为时三秒。
还是请楼上的小姐把球还给他吧!三秒後,脑袋产生了新选项的范睦言旋即起身就打算开门往外走,却忽地听到楼道传来了匆匆的开关声响。
是楼上的。
看了眼迅速下降的电梯楼层,他折回屋内、开了窗,趴上阳台栏杆没多久,就瞧见底下慌忙跑出的身影。
鞋子穿错了。在黑沉的夜色里,范睦言眯了眯眼才总算看清杵在路上的她: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她左一脚拖鞋右一脚皮鞋跟只套了半边外套袖子的怪异装扮,好像是匆匆要出门的,却又在这儿呆住不动了……然後他瞧见了她背上的笼子,灵光一闪。
是猫咪出了什麽问题吗?他撑起身准备要往外跑,原本呆着的她却又忽然有了动作,牵出自行车踩了就走——范睦言退了回来,往最靠近窗边的懒骨头一躺,好奇地想着到底发生什麽事会让她大半夜的带着猫出门。
难道是……要偷偷把猫丢掉?这种不寻常时间的不寻常举动……范睦言最先想到这个可能,忍不住拧起眉。
他想起之前工作时,常有这种被恶意弃养後在外面被故意欺负受伤的宠物被送来,院长基本不喜欢接收这类的病患,因为通常带来的人不是主人,鲜少愿意支付医治的费用,又或者肯出钱,但多半不肯带走牠们。
多了,处理起来都是麻烦——那时候院长这麽嘀咕着,副院长跟在其後明示暗示着要他们尽量别收受这样的病患,万不得已收了,也别「留院」。
也就是那时候,他开始思考自己来这位曾经很尊重的老师旗下,每天过着看看一堆养得四体不勤、闲出一身毛病的宠物,然後被他们的主人、偶尔是主人们拉着交际……有时候他都快搞不懂,究竟让他这个兽医看诊的到底是动物、还是人?
是偶尔接收到的急诊,对着那些遭到恶意弃养受伤、生病了,有好心人带来的小动物,在帮助牠们的专注救治里,范睦言才觉得那种不对劲的郁闷能有忘却的空间;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什麽?
他知道自己情商一向不怎麽管用,但不代表他的智商也是。
他深深地开始怀疑,为医者的仁心,难道在出了教室、出了校园,就忘了带走吗?
或许也不是现在才发现,是他一直都没有去理会……
——後来的事,就是那样了。他知道堂哥一直认为是自己跟人互动的毛病所以才离的职;这是原因之一,他不否认,让自己想离开的也的确是人的缘故,但不只是互动相处的问题。
不然这些年他又是怎麽念书毕业……他是不是想得跑偏了?
思绪忽然一顿,范睦言这才发现自个儿因为这猜想又勾起了那些不愉快记忆。伸指揉着眉间的同时一个翻身坐起。
她应该不会把猫咪弃养的,他觉得她不会。
范睦言认为自己对她的直觉应该不会出错,小动物应该对自己的同伴都会比较亲近的,就像猫猫表面上不说,实际上每到了差不多她回来的时间,牠都会自动蹦到他身上、头上……
除了地位优越感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每回看见了,眼底总会浮上的笑意吧!
他觉得自己跟猫访客这点共识还是有的。
那麽、到底为什麽她要大半夜带着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