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事出必有音 — 《來日方長》第一章(1)

六月底的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向晚微凉的风徐徐吹来。

她恨透了这片橙色。

本应是浪漫的傍晚,却在一句话出现时变了调。

「小涵涵,我想你适合更好的人。」学长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了这句话。

「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吗?为什麽平白无故的⋯⋯」黎诗涵因为突如其来的重击导致脸部表情来不及更新,但胸口就像是被压路机碾过一样。

「我想我们两个不太适合。」他轻松的语调就像是无关己事。

「我们才交往不到一个月,相处的时间很少,连互相磨合都还没有,你怎麽能这麽断言?」

「这不是你的问题。」

语落,黎诗涵的怒气全部随着阵阵南风扬起来了。

学长不是太有经验,不然绝对Google过经典分手台词!否则怎麽能句句惹人生厌?

从上个星期就开始了,学长开始用「分手」来威胁她做动做西,差点没在学长的手机里留下她双马尾的比基尼照就不错了,这次还当场给她难堪?

打娘胎以来第一次这麽怒!

「用烂理由甩掉我就算了,还在众目睽睽的中庭!要不是站在人群正中间无法脱身,我都想装作不认识了!我也不是不知道那个学长花心,也不是不知道那个学长是萝莉控,不只是帮我取什麽「小涵涵」的绰号就算了,看看他当时身边那只目测一百五的双马尾学姊!还不是高中生,装什麽幼齿嘛哼!」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学长放到牙与齿之间用力蹂躏!

虽然知道这说法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那颗学长不用吃!肯定是酸得突破天际的葡萄!

「那你为什麽要跟他⋯⋯」

「我喜欢他啊!可是他从~头到尾绝对没有喜欢过我,一定只是玩玩而已!我到底为什麽会喜欢这种渣男啊?连我自己都觉得肤浅!像他这种人,要不就穿越到异世界、要不就砍掉重练了啦!」

「喔⋯⋯」

「说到这个就气,他每次都要我绑双马尾才肯跟我去约会,我的头发就是太短绑不起来咩!说什麽我这样比较可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吧!为什麽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啊?既然都交往了就不能正眼对待我一下吗?考完学测就可以为非作歹喔?」她大力的哼气,结果把一大把的鼻涕给擤了出来。

「卫生纸。」他递过去。

「谢谢。」她抽了几张,胡乱的擦了一下沾满鼻涕和泪水纵横的脸庞,「然後他、他、他居然还、还一脸无所谓的那样子呜⋯⋯那样子⋯⋯呜哇⋯⋯」

话都还没讲完,她抱着那包抽取式卫生纸,内心的悲哀突然涌了上来,瞬间哭得不能自已。

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学长的菜,表白不会有好下场,为什麽她仍傻呼呼的告白呢?

过了好一阵子,嚎啕大哭才渐歇。

「还有要讲吗?」

「没有了。」声音沙哑,黎诗涵吸吸鼻子。

「平静了吗?」

「平静了。」

「我可以说话了吗?」

「可以了。」

他清清喉咙,调整了一下自己在皮沙发上的坐姿,「你是谁啊?」

唔。

整件事情都要从放学的那声钟敲响时开始说起。

「郭品妍今天没有来学校吗?」

她摇摇头。

「那你先吧。」对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略显皱的黄色纸张。

对,黎诗涵本来是盯着那张每半年就会出现一次、让她困扰一次的纸。

社团报名表。

「篮球社、羽球社、趣味童玩社、美术社、漫画研究社、棒球⋯⋯都看起来好不错啊⋯⋯呃,钢弹钢弹荡⋯⋯单杠社?这是什麽?」用原子笔很规律的敲着自己的脑袋瓜儿,这个世界的社团还真创新。

这所学校格外看重学生的课外活动,社团课的堂数异常的多当然不在话下。意思是如果现在选了钢弹钢弹荡单杠社,接下来不是肌肉酸痛那麽简单,她可能会练就一双钢铁般的手臂。

如果钢弹钢弹荡单杠社是在荡单杠的话啦。

「黎诗涵你还没决定社团啊?脑袋里都是『你的』学长,忘记自己的本分了吗?」旁边的同学蓦然侧身过来。

「是这麽说没错⋯⋯虽然下学期还有修改的机会,可是这张纸决定了我往後半年的人生耶,现在不好好选一个的话往後可有得受了。」

「这样好了,你不妨去跟『你的』学长同社团就好啦。」

「有道理!」虽然提议方语气里充斥着酸臭味,但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真理是不能就此埋没的!

於是她放弃与那张报名表乾瞪眼,站起身想去找学长。

「等等等等等!你要去哪里?喂!黎诗涵!」那同学瞪大着眼睛怪叫。

「我要去找学长问社团啊?不是你提议的吗?」已经冲到教室门口的黎诗涵疑惑回头。

「你不知道高三生不用参加社团喔?『你的』学长没告诉过你吗?」那同学啼笑皆非的望着她。

「我一直都不知道⋯⋯咦?可是⋯⋯」为什麽放学回家的时候,学长总以要去社团为由拒绝她的邀约?

黎诗涵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这句话放出来的话肯定会被嘲笑。她只好安分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依照往年惯例用笔尖从表格的最上面数下来。

「点、名、点、名、点、到、哪、一、个、社、团、我、高、中、二、年、级、就、去、哪、一、个、社、团。哈,音乐社!」

最後,她在「黎诗涵」的栏位中填了「音乐社」三个字,交给了班里的负责人。

「黎诗涵!有人找你!」然後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了。

「嗨,小涵涵。」

从学长的神情依稀能看出,她在约莫半个小时後,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体悟。

事情又绕回她触发的第二个尴尬场面。

「你该不会是下学期要来音乐社的那个⋯⋯黎诗涵吧?」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男生一头雾水。

「咦?你怎麽会知道我是谁?」

「我猜中了?」他脸上写满了得意,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你是用猜的?真假?我们学校上千个女生你就猜到是我?」

这一定是巧合!不是巧合她也不信!

「因为今天有人跟我讲你报了音乐社,不知道为什麽我就觉得我今天之内会看到你的⋯⋯脸。」他说着说着,似是为了端详她的脸而抬头,但他表情抽搐了一下。

这也没办法啊!给一个刚哭完的人听鬼故事的表情能不具有可看性吗?

不过对方现在这个用尽全身气力在忍笑的表情也很有看头就是了,要不是她现在没有力气笑,她一定要笑到对方翻她白眼!

「那你一定没有料到会是这麽难搞的女生。」人家说没有人能亏会自黑的人。

「我倒是料到今天⋯⋯会发生大事。」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好笑了,好不容易止住了憋笑後他又昂首看她的脸。

然後他又开始憋笑了。

「你想笑就笑出来啦!」

「对不起。」他道完歉之後就真的毫不客气的笑出来了。

「总之我欠你一次人情,我应该怎麽还你?」无视於这人戏剧化的捧腹大笑,黎诗涵满腹无奈的看他笑到甚至飙出了眼泪。不知道旁人看到琴房接连走出两个泪人儿会有什麽想法?

所以说她的脸真的很好笑吗?还是只是这人笑点低?

终於笑够了,他稍微擦拭眼角的泪水。

「不用急啦,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听了这番话,不知怎的,黎诗涵背脊掠过一阵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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