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杂志阖上、精准地扔进纸类回收箱，接着无意识瞥了办公室对着阳台的窗一眼。
舒妤倩这会儿不知道躲在哪里崩溃？阳台？会议室？厨房？还是前厅？
他鼓噪地坐回位子，无论是看着萤幕或是握着滑鼠都无法掩饰他的心不在焉。他发现自己必须花点力气，才能压下出去找她的冲动。可是这一刻，他坚持让她一个人。
不为什麽，只因为他知道舒妤倩有多要强，如果此刻有人陪伴，她肯定挂着那副『无所谓』的面具，把压力和情绪继续累积在心底。
那不是他希望的。
然而湛路遥自以为的贴心其实毫无意义。
他坐下後不到五分钟，舒妤倩就推开门回到办公室。她脸上没有半点哭过的痕迹，眼神也如常淡然，唯一不同的是脸色有些苍白，但在湛路遥的想像里，她不该只是这样而已。
她无视众人注目礼，回位子上用滑鼠戳了信箱便开始工作，好像刚才什麽都没发生。
这份淡定，看在湛路遥眼里特别不顺眼。
舒妤倩绝对不是杂志上写的那种人，他相信她，这点无庸置疑。
只是，被八卦杂志抹黑得如此不堪，正常人早就没心情办公了，这女人是在冷静什麽？
她难道就不能更像个人吗？
湛路遥气急败坏地走出办公室，离开前只扔下一句：「你跟我到会议室。」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舒妤倩愣着眼：「他叫谁？」
周士轩和黎子绍交换了眼神，「应该……是你吧。」
也对。现在她被约谈的机率的确比其他人高，毕竟她闯了个大祸，是个会严重影响马力影像名誉的大祸。於是舒妤倩把手上的信件确认後送出，接着慢慢踱出办公室。
会议室里，湛路遥老大不爽的姿态坐在那儿，见她进来後喊了声『坐下』像在叫狗，但舒妤倩并不恼，只照他意思安静坐了。
他的低气压，她不是没感受到。
也许他会臭骂她一顿、也许她会被解雇、也许她还必须赔偿对工作室造成的损失……种种可能她都想过，说真的，她不害怕，的确是她不够谨慎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要她离开，她绝对没有二话。
反正，马力影像和湛路遥，似乎也没有她想像的那麽需要她──
「你到底在逞强什麽？」湛路遥说。
舒妤倩愕然抬头，「什……什麽？」
「别告诉我发生这些事，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湛路遥怒视着她，眼神就像要把她看穿，「哭也好、破口大骂也好，你倒是有点情绪啊？都发生这麽大事了，你还安稳地坐在那寄开发信……你知道你这样很可怕吗？」
舒妤倩愣眼看着湛路遥，不懂他反应这麽大是为何。他说的话像针一样，一层、一层挑起她的防卫，差一点就突破她心中的那道墙──但最後关头她稳住了，不动声色地歛下眼皮：「我真的没事。比起这些，伤害马力影像的名誉事大，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需要道歉。我叫你进来是要骂人没错，但不是因为你造成了损失，而是看到你这没血没泪的样子，我真的很火大──你的心脏是石头做的吗？」见舒妤倩呆愣着说不出话，湛路遥又烦躁起来：「就算只是说一句『事情不是杂志写的那样』也好，你为什麽不解释？」
舒妤倩觉得心脏被揪住了，「解……释？」
「我知道报导上写的不是真的，」他耐着性子问：「你为什麽不为自己辩解？」
怎麽搞的，她突然有些鼻酸。
报导写得绘声绘影、煞有其事的，舒妤倩自始至终却只是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或许在旁人眼里，她这是默认自己的作为、就同报导上所写。可湛路遥连事发经过都不问，只问她为何不解释……她很不想承认，但内心已经严重动摇。
「你就这麽相信我吗？」她忍不住问：「如果报导上的事情都是真的呢？」
「不可能。」湛路遥斩钉截铁，「我认识的舒妤倩，不会做那种事。」
心脏像是突然遭到重击一般疼痛。舒妤倩低头、想压下眼中的泪意，只是连日来不肯面对的委屈感猛然占据她，一股压抑积在胸口，像是要爆发。
她为何不辩解？是呀，她何尝不想呢？
可她只要一想起事发当天的种种，心底就泛起一股严重的排斥感──那一切之於她，实在太恶心、太不堪，她宁可自己永不再想起，更别说还要对其他人解释。就连现在，不过就是和那日的记忆简单打个照面，她却连双手都在颤抖。
见舒妤倩神色不对劲，湛路遥慌了：「刘宇威那家伙是出了名的无耻，你……应该没有被他欺负吧？」
他相信舒妤倩不可能为任何事情出卖自己身体，但却无法同样相信刘宇威的人格。直到看见舒妤倩拼命摇头，他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