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湛路遥……」舒妤倩缓了缓呼吸，一边斟酌用词。替他想好了解决方法，不代表她就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如果今天不摊牌，湛路遥不知道什麽时候才会正经看待自己的工作。「做出这个决定，你要有被骂的心理准备，因为这件事是你造成的错误，却让员工背了黑锅……肯定会有人没办法谅解你的决定，而我──事实上也是无法谅解你的那一方……」
湛路遥心脏一阵抽。拜托，不要说你要离职。
「──但站在工作室共同经营者的立场，我只能和你一条船。」舒妤倩继续说，而湛路遥松了一口气，「为了能让这条船好好航行，麻烦你，别再做一些不负责任的事了，好吗？」
几乎只有一秒，那一秒只容湛路遥眨个眼，然後他脱口而出：「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答应得这麽快，是因为不想惹怒舒妤倩，还是因为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像是对他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样子？
总之他的顺从让舒妤倩错愕。
一向桀傲不逊的湛路遥，极少承认自己的过错，更别说听从他人的指正。但现在却一副无害小羊的温顺模样让她不太适应。她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慢半拍。
可就是这半拍，让她了解刚才对湛路遥的一点改观，都只是错觉。
「那……你打算什麽时候找她们谈资遣的事？」因为他，还是一如往常的将重责大任推开。
舒妤倩惊愕的抬起头，发现湛路遥亮着眼看她，眼底写满期待。
「……我和她们谈？」早该发现的，他这麽好摆布肯定没好事。
果然，要让她扮黑脸呢。
舒妤倩後悔自己没有抢在他之前开口，现在慢一步，事情就变得难处理了。
「我嘴巴比较笨，我怕说错话、对她们造成二度伤害，那岂不是很对不起她们？」他说，表情诚恳得舒妤倩都差点相信，「还是你去吧，你会说话、也很能安抚人。」
舒妤倩一直到很久之後才想起来……湛路遥明就是一张天花乱坠的嘴，怎麽会笨？
当下她只是沉浸在被反将一军的震惊里，久久不能回神。因为总是这样。
湛路遥总是这样。
＊
後来几天，工作室空出了两个位子。
对於本来只有六个人的小地方来说，无疑少了近一半。气氛，可想而知的冷清尴尬，且有股事实该被说破、却未被说破的紧张弥漫其中。
几天前，舒妤倩约谈了胡敏晴和花花，将她和湛路遥的共同决定告诉她们，并代表工作室向她们道歉。她是用尽了全力，才将两人不满的情绪压到最低，但无法被改变的是，她们终究要领了资遣费，然後离开这间工作室。在那之後，她知道自己该找时间对其他人说明，但她分身乏术。
接手胡敏晴的工作让她无暇顾及其他琐事。
不幸的是，现实永远不会给人足够的时间反应。
胡敏晴和花花非自愿离职的事在工作室传开後，除了本来就和舒妤倩较要好的顾妍仪以外，其他员工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所谓的其他员工，目前也只剩下剪接周士轩和企划黎子绍，也就是当初被她比喻为掌舵者的两人。他们忿忿不平的程度甚至远超被资遣的两人，而工作室也因为他们的不满，一直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这天，舒妤倩被客户询价的电话烦了一上午，公用信箱里还躺着一堆待回覆的信件。好不容易挂断电话、清静了五分钟，厂商的讯息又敲响她的手机。
『妤倩，今天晚上钱甜粉丝团要po的照片可以传给我吗？我主管想看看。」来讯的是某精品表品牌窗口。该品牌正历经转型，想从熟龄市场打入青年阶层，年初推出一系列适合年轻人的潮流表款。为了将网路广告预算投放给正确客群，他们大量寻求网路红人的推广合作，其中也包括经纪约签在马力影像旗下的当红正妹实况主钱甜──她的粉丝团贴文平均都能有三十万上下的触及率，在厂商眼里是个有力的宣传管道。
而关於经纪约，也一直是舒妤倩心底的疑问。
明明是影音制作工作室，却非得搞个半路出家的演艺经纪业务、把自己弄得四不像，这是为什麽？想了半天，这奇妙的策略怎麽看都是湛路遥的手笔。反正他的逻辑已经脱离正常人类范围了，舒妤倩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