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嫣好不容易从天牢回到祭司殿,已然精疲力竭。思及宁妃腹中孩儿一事,不能耽搁,必须尽快送信息到陛下那里。不假思索她坐在案边,立刻拿起毛笔就写下:
宁妃一事,天眼所见,瑾王之嗣。
纸鹤一如往常起火燃烧,看着纸鹤烧尽,慕云嫣才走进凝儿房里亲自拧了一条温毛巾帮凝儿拭汗,伸手探探凝儿额头,高烧果然退了,这会儿睡颜宁静安稳,看来已无大碍,一日提心吊胆总算能放下,想来真是千钧一发,这帮藏镜人可真是棘手,只能斩草除根。之前交付凝儿调查柴妃霓,凝儿却随即病倒,事情耽误着一直没有进展,还是得自己走一趟。
正要就寝,刘玄却来了:“陛下在寝间等着,另外凝儿姑娘曾托黑衣卫调查霓妃,柴家与瑾王府突然联系频繁是有蹊跷。”,刘玄不急不慢,一口气讲完所有该讲的话,一如往常言简意赅。原来凝儿早有安排。
“玄叔多谢。嫣儿这就去。”,慕云嫣心里奇怪两件事,一是陛下这个时辰通常已歇下,二是似乎玄叔总是知道自己需要什麽时机点恰恰吻合。
幻移,慕云嫣这次出现在血皇床边,君北宇夜身靠床头而坐正闭目假寐。“陛下夜深了,还没就寝。”,寝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颗夜明珠在床边小几上盛放微黄亮光,君北宇夜的睡袍半敞开,隐约露出完美结实的身材,慕云嫣不经意瞥见,心跳加速脸颊微微烫了起来。
见君北宇夜仍旧闭着眼,慕云嫣小心翼翼伸出手想唤醒他,不料还未碰着肩膀,就被大掌一把抓个正着。慕云嫣吓了一跳,倒抽一口冷气,君北宇夜睡眼惺忪,低头扳开她因紧张而握拳的手掌,清晰的血痕一道道,狂野的撕开嫩白手掌。“怎麽伤的?”,慵懒沙哑的嗓音像刚睡醒的公狮,带点威严。
“解邪术时大意了。”,素白的手掌被血皇这麽盯着瞧,慕云嫣脸颊更烫了,稍微使上力想把手抽回来,没想到血皇握得更紧,顺势一把拉她在床边坐下。
“凝儿病了,你倒好,连包扎都省了。”,君北宇夜仍抓着受伤的那只手不放,把慕云嫣的身体往自己的方向拉得更近,紫色的瞳孔深黯,直勾勾看进她如墨的眼底,语带威胁欣赏着慕云嫣一脸尴尬的红润。
“陛下怎麽知道的。”,慕云嫣见势必逃不了一顿折腾,索性问出自己想问的。
“送来的纸鹤血迹斑斑的,不想知道也难。过几日瑾王府宴,你手上不能留伤,君北公瑾狡诈,凡事都须谨慎。”,娇小的巴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原来是写字的时候太急沾染上的,平白无故给陛下抓了把柄修理。
慕云嫣防备不及,回过神时血皇已经细细舔过每道伤口,搔痒般的酥麻传遍全身。君北长手一伸,摸来小几上备好等着她来的药膏和纱布,迅雷不及掩耳上好药,又细细缠上纱布。慕云嫣微微斜着头看着君北宇夜缠绕纱布专注的神态,一丝没有见过的温柔自深紫色的潭流泻而出。
不解血皇突如其来的呵护,她有些呆滞。那张染红的纸鹤静静躺在枕头下,慕云嫣的血迹触目惊心。连日来两人冷漠以对,独有的血香散在空气里让君北宇夜发现她不在身边很久了,那小东西身上淡雅的茉莉清香他是有些想念了。
君北宇夜结束手边的事,把药膏和纱布随意往小几上一扔,大手解开慕云嫣衣带,扒得只剩薄透的内衫才称心如意搂着她躺下,“睡觉。”,霸道的命令从头顶上传来。慕云嫣背贴着厚实宽敞的胸膛,相对娇小被抱了满怀。
“嫣儿忙了一天,很臭。”,秋冬已过,慕云嫣一整日东奔西跑,女孩子家特别在意气味。
君北宇夜抽出慕云嫣头上的发簪,墨发三千一泻而下,他埋首进她柔顺的细发间,闻了闻,轻笑了声,接着又冷哼:“藉口。”,修长的指节缠绕起她的一绺秀发在手中,姆指来回轻抚。
慕云嫣突然转身把脸埋进他的怀抱里,用几不可闻的细小声音,轻柔呢喃:“陛下,嫣儿想你了。”,心头一暖,这两个月来的委屈一下子都瓦解了。贴着他微凉的体温,慕云嫣安心极了。
“以後不许再赌气胡闹。”,君北宇夜下颔在慕云嫣头顶衬了衬,怀中的小人儿累瘫了,呼吸渐平顺,没多久就睡熟了。
一日便闹得满城风雨,宁妃遭软禁在自家宫殿,翠儿已被血皇接手,关押之处连慕云嫣也不得而知。咒诅一事,几天之後传得整个月宫风声鹤唳,魏宛宁如同被打入冷宫,嫔妃们都不愿接近,有黑衣卫把关倒是安全无虞,宁妃得以安心养胎。
凝儿刚大病初癒,听闻自己被人下咒又吓出一身冷汗,一日在藏书阁,凝儿越想越不对劲,俯身在慕云嫣耳边细语:“小姐,我们殿里有奸细,凝儿的头发哪这麽容易给人剪去。”
慕云嫣提笔正在写字,听凝儿这麽说,并不意外,在白纸上写下几个指甲片大小的字。
欲擒故纵。
慕云嫣手一拂过,白纸又乾乾净净:“明日瑾王府宴,凝儿你别去,瑾王手段阴狠,殿里你得帮我守着,有黑衣卫跟着,我不会有事”,说罢,对着凝儿比着藏书阁楼上阴暗角落,无奈似的轻笑,角落里传来悉悉窣窣声响,显然黑衣卫闻声换了个位置。
夕阳西下,慕云嫣若有所思,手抚上胸口处,衣物下有一枚项链吊着一颗深紫色的宝石,宝石里包裹着金光点点,与君北宇夜的瞳孔如出一辙,分毫不差,静静在衣下闪烁黯彩。那日相拥而眠,君北宇夜趁她睡得沉稳给戴上的。
瑾王府宴,何其盛大。还雇了轿夫抬轿,在月宫巍峨的大门外接走御前祭司,她掀开轿帘,好奇外面街上,果然人潮如流、小贩好不热闹,虽是夜,皇城仍灯火通明,也有孩童好奇轿里边的人是谁,直直向她看来。慕云嫣心里向往宫外的自由自在,少了勾心斗角,权谋相争,这日子该多闲适美好。
不久轿夫停,慕云嫣下轿,瑾王府外还停了很多不同装饰的轿子,轿夫们靠在灰色高墙边三三两两聊着天,到底是邀了多少达官显贵,这瑾王府占地广大,光是一边围墙就有一条街长。
抬头三个抖大的红字龙飞凤舞,写着瑾王府。慕云嫣轻轻叹了一口气,两手微微拉起侧边裙摆,上了台阶,抬脚一步跨进这压得人透不过气的豪华宅邸。瑾王府果然不同凡响,小侍女领着慕云嫣往前走,一路上都是昂贵的假山造景,堪比月宫,夜明珠每隔一段路就摆一颗照明,水池边花红叶绿,景色美不胜收,经过石子小径,小径两边都是竹子林,终於看到隐密在竹林後的诺大宴会厅,宴会厅立於一大片水池中,四边都是水深及膝的浅水池,别有一番风味。
正要走近池上陆桥,後面一个仓惶的小宫女不看路一头撞上慕云嫣後肩膀,慕云嫣转头一瞧,不是别人,那扮成小宫女模样的,正是莹妃,慕云嫣好气又好笑,一把揉乱翟莹顶上头发:“你这鬼灵精怎麽来的。”
“哎呀,好玩的不能错过,看来一会儿很多精彩好戏呢。”,翟莹难掩兴奋之情,毛毛躁躁的就是个顽皮的孩子,哪里看得出来小妮子贵为血皇三妃之一。
翟莹这麽一说,慕云嫣心头一紧,默默祈祷自己不是其中一出好戏。前方带路的侍女看到半路跑出一个小宫女,皱着眉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翟莹倒很悠哉自得,走上前去拍拍侍女肩膀愉快的说道:“我是祭司大人从宫里带来的女婢,不打紧,你快带路。”,说完自顾自跟在一头雾水的侍女後头边走边贼笑。慕云嫣走在最後,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她一时反应不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