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哪了?
塔隆呆站在屋顶上,内心的不安犹如黑暗中愈烧愈烈的炽火般。
他双眼圆睁,不停地环顾屋顶的每一处,但,没有就是没有。
「啧!」的一声,他神色疾厉地狂奔下楼,奔下了旋梯、奔过了长廊、奔至宅邸内卡莎碧雅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但还是一无所获。
「塔……塔隆大人、饶了我吧!」
一位在宅邸外巡守的卫兵被突然出现在自己喉头上的钢刃给吓傻,浑身发抖苦苦哀求着。
「你,必定看见了二小姐的去向吧?」钢刃愈卡愈紧,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一刀细细血痕。
「是!请饶了我吧!是小姐要我不准报备的!」话一说完,他立刻被塔隆重重摔在地上。
钢刀卡得比刚才更加紧实,暗红色的眼瞳杀气腾腾地瞪着他的双眼,若不是那把刀让他的喉头流下了鲜血而迸出的痛觉,他会以为眼前的景象是个噩梦,塔隆帽蓬阴影下的面容简直就如恶魔般令人恐惧。
「马车……小姐搭上一辆马车……」
「你让她一个人搭上马车?!」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因为、我见那车驾上印着达克维尔王徽……我认为……」
「畜牲──!!!」
那一刀重重地划破卫兵的喉头,瞬间飞溅出的血浆染得他浑身鲜红,他因愤怒而颤抖的手提起了钢刃,深红双眼绽开了极致的愤怒,苍白面庞溅着斑斑血迹,拉住剑刃斗篷一转身,俐落地甩下刀上的血,朝着大宅边的围墙闪跃而上。
***
夜幕垄罩着诺克萨斯,城邦中央的骷髅城堡伫立在黑暗之中,一丝不苟地彰显着诺城的阴森地息。城堡阴暗的层层内部之中,却隐藏了一座中央花园,上望天井的星空,园内种植着满满的魔法萤光花,花朵如萤火虫般的冷蓝磷光徐徐地摇曳着,大理石砖上遍布着细小的落瓣,散着微光,一点一点地照亮了园内的步道,难以想像诺克萨斯竟有如此的幻境。
「很美吧。」凯伦.达克维尔站在石砖步道上,看着遍布园内的花朵。
「殿下,父亲不准我在夜里出门的,请您务必长话短说。」卡莎碧雅走在他的後方,神色淡然,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景致。
「但你还是答应我了,卡莎碧雅,我很谢谢你。」
「那是因为父亲出境执行任务,我才……」她信任达克维尔家族,她是这麽想的,所以才会冒险在深夜里出门。
凯文转身,缓缓地步向卡莎碧雅,凝视着她的双眸说道:「杜.克卡奥家族长期以来一直为诺克萨斯鞠躬尽瘁,达克维尔政权之所以屹立不摇,全仰赖令尊的努力。」
「父亲对国家的忠诚是不容质疑的。」卡莎碧雅说着。
「是的,杜.克卡奥家族与达克维尔两家,正是维系着诺克萨斯强权统治的力量。」凯文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没有统帅的英明领导,我们的国家不会如此强大。」
他的嘴角扬起了微弯幅度,看着眼前这位替他们王家开疆辟土的伟大将军的女儿,她的一言一行是如此地吸引着他,他接着说道:
「这座花园,其实是座慰灵祠。」
卡莎碧雅吃惊地环顾着那些冰冷又梦幻的花朵所构筑的景象,是慰灵祠?
「那些为国家牺牲的无数伟大将士们,就像这些在夜里照亮着此地的光芒,守护着诺克萨斯的一寸一土。」他踏进铺设进花园内的砖道,看着地上的萤光花朵所围绕的每一块石碑,上头各铸着不同将领的名字。
「为了国家、为了诺克萨斯无数子民的未来,我凯伦.达克维尔,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协助父帅巩固达克维尔政权。」
「我对着在这里的所有伟大先烈们发誓!我一定会铲除所有阻饶诺克萨斯的敌人!」他眼神散发着壮烈的志气,凝视着萤光花园中央的那柯大树,树上刻印着达克维尔的王徽,闪烁着白色的微光。
「殿下的豪情壮志,令卡莎敬佩不已。」她看着花园中央的凯伦,感受到他身为王家子嗣所背负的重责大任。
「你认为一个国家最大的敌人,是什麽?」他抛出了一问。
她沉思了一会,回道:「内忧、外患。」
「没错,我们的宿敌,既可憎又虚伪的蒂玛西亚,以及那些对我父亲的权位痴心妄想、蠢蠢欲动的叛徒们。」他愤恨地说着。
「叛徒?」
她认为这个词用得有点重了,在诺克萨斯,力量就代表一切,懦弱被视为比杀人放火还重的罪孽,在这样的环境下,谁能展现最大的实力,谁就是赢家,而那些人尽管用了一些不名誉的手段,动机却还是出自对国家的忠心耿耿。
「用叛徒两个字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俘虏了蒂玛西亚的皇子,嘉文四世。」
「你指的是斯温?」
「没错,就是他,他明明可以当场处死嘉文,却坚持要将他带回诺城,之後发生的事情你敢相信吗?他声称军队突然被蒂玛西亚的皇守军给包围,之後嘉文就被劫走了!」他紧握双拳,双眼燃烧着不可遏的愤怒。
「他怎麽可能犯下那种失误?他可是谋略家!他就算骗得了全诺克萨斯的人民,也骗不了我凯伦.达克维尔!」
「而那个叛徒的声势在之後竟还水涨船高,直到他坚持反对父帅的艾欧尼亚侵掠战而被解职。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她沉默地听着凯伦激昂的言词,心里想的却不是那样,她认为此时的他,只是个害怕被夺权的王子。
「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麽?卡莎碧雅小姐。」
他转过身来,缓慢地向她前进,在她面前单膝下跪,并将右手放在心窝前,双眼闪烁着一股炙热的坚定,另只手由口袋内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戒指,说道:
「嫁给我吧,卡莎碧雅。」
「殿下……」她吃惊地退了一步,感到万分尴尬,微微蹙眉地看着别处。
「只有我们两家并肩作战,才能击退那些诺克萨斯的叛徒。」他牵住了她的手,坚定地凝视她的双眼。
「有了你,诺克萨斯的未来之路,将会更加顺利。杜.克卡奥与达克维尔家族的结合,将会更加巩固我们不变的地位。」他站起身来,俯视着卡莎碧雅,掌心那枚戒指镶嵌着红宝石,戒环上刻着王室的图腾。
「当然……我对你的心意,绝对是凌驾於国家责任之上的。」
「殿下,我……」她愁眉地望着他,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使她无法回答。
「我们的相遇,绝对是命运的安排。我,将会尽我最大的力量让你幸福。」
她沉默不语,她对凯伦丝毫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谈何婚嫁?
「抱歉……我不能接受。」她低下头,淡淡地说出这句残酷的话。
「为什麽?」
「我拒绝。」她神情无奈,她明白凯伦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自己,难道,她真的只是政治工具吗?
「我是如此深爱着你啊!」他将掌心那枚戒指紧紧捏住,无法接受她无情的答覆而颤抖的手。
「抱歉,我该走了。」她无视凯伦的情绪反应,转身离开。
没想到凯伦一把将她拉住,愤怒地喊道:「我不会让你走的!」
「殿下,请别开玩笑。」
「我从刚才到现在,没有一句话是玩笑。」他愤恨的面容出现了阴险的微笑。
她内心涌出了不安,眼前的凯伦似乎已经不是那个温柔的绅士。
「你想做什麽?」她压抑着恐惧,冷静地看向凯伦。
「你得跟我走,就这样。」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眼中散发出的已是扭曲的爱。
「我拒绝。」她眼神坚定,再度说了这句话。
「你离不开这里的,放心,我会请父帅好好向克卡奥将军交代。」他的手紧抓着她纤细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她感到疼痛。
她抽出了衣裙中暗藏的短刃向他挥去,是那把塔隆当初在下水道交给她的短刃,至今一直被她视作为护身物带在身边。
没想到凯伦一个侧闪,笑了一下,便出手硬抓住她持刀的手腕,紧实的力道让她的手掌失去握持的力气,那把刀「咖」一声地落到地上。
「你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个必须亲赴战场的将士,我再问你一次,卡莎碧雅,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他露出冷笑,这已经不是选择,而是胁迫。
「我没有义务跟你走!放开我!」她试图挣脱他抓牢的手,但徒劳无功。
「难不成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她一听,神情瞬间犹豫了,但下一秒还是恢复了原本的无奈,紧闭双眼说道:
「恕我无可奉告。」
瞬间,凯伦一个手刀击中她的後脑,精准的力道使她开始感到头昏,她逐渐感觉到全身失去了气力,双脚软弱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而凯伦扶住了她,凝视着她的双眼说道:
「没有我凯伦.达克维尔得不到的东西。」
萤光花园中,她流下了眼泪後,逐渐失去了意识,凯伦笑着将她抱起,朝着出口的方向前进。
「我终於得到你了。」他嗅着她颈项的芬芳,唇瓣也同时游移至她的耳後,恣意地享受着得胜後的战利品。
霎时,一把钢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把刀血迹斑斑,看似是经过了无数的砍杀、刺穿了无数地血肉而才有的模样,刀上的血液还散发着些微的热度,持这把刀的人,身穿剑刃斗篷,帽沿下的那双红色眼眸,就如鲜血般赤红并散发着无比的杀气,他的脸上溅满了血渍,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瞧,而他的後方也堆积着无数守卫的屍体,整条通道像个炼狱般被漫天的鲜血染红。
「杜.克卡奥家的走狗。」他将卡莎碧雅放下,拔出了佩剑,准备迎战这打扰他私人时光的程咬金。
塔隆直直地举着钢刀,冷冽地、愤恨地、震怒地、残酷地朝着这位最高指挥官之子刺去,那动作迅速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刀又一刀挨在他身上,血花也随之一道又一道地泄出,手臂、双脚、背腹、胸腔全都瞬间被巨大的力道斩击而撕裂,那仅仅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但在他眼里却过得非常漫长。
「你……!」
塔隆甩下新上刀刃的血,默默地越过他,一眼也没有看这位倒在地上的败者,此时,在凯伦的眼中,他的模样简直就是死神。
他倒在血泊中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塔隆将卡莎碧雅抱起,沉默地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说,就像战场上不需对实力弱於自己的对手说多说无谓的话一样道理。
「你喜欢他!是吧!卡莎碧雅!」他思绪混乱地大声张口胡言着。
卡莎碧雅微微睁开了眼,看见了塔隆血迹斑斑且毫无表情的面容,感到双眸一股炽热,流下了泪水,塔隆依然直直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不疾不徐地走着且沉默不语。
「可笑!太可笑了!天大的笑话!」他大概是自知死亡将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塔隆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通道的尽头,独留那将死之人倒卧在萤光花园的血泊中大无谓地大喊着,喊着他可是柏纳姆.达克维尔之子、他可是未来的国家领导人、他竟胆敢这样杀害他、你们这群诺克萨斯的叛徒、他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毁灭杜.克卡奥家族、毁灭你的一切!
卡莎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