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学弟……我不由自主地往一年级的队伍望去,却正好瞄见一个人影走向办公大楼,我眯起眼睛,发现那个人影就是程御翔。
他要去哪?
我踌躇了一会,也挣扎了一下,最後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这个时候当然不能随意离开,不过我佯装自己身体不适,班长这才愿意放人。
学弟的脚程挺快的,我得小跑步才不会跟丢,依照他的方向来看似乎是要到教官室去。
噢,他真的进去了。
我连忙弯下腰来,像鸭子走路一样慢慢移动到窗台下偷听。
「报告。」学弟的声音。
「你就是程同学吗?」
「是的。」
「嗯,不好意思,突然把你叫来……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一封文件,里面装了一些……」
「什麽?」
「装了这些,你过目一下。」
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悄悄撑起上半身,正好瞄见学弟从桌案上拿起一张照片观看。
那个该不会是……
「本来我们以为只是学生的恶作剧,但今天收到这封匿名的文件,里面说被拍摄的主角是本校的学生,指名道姓说是你,因此我们找你来只是想进一步了解实情。程同学,这真的是你吗?」
程御翔轻轻放下照片,淡淡一笑:「教官,我觉得安华是个很祥和的地方,老师们也都很关爱学生,对於有困难或是行为偏差的学生都会施以援手,你说是吗?」
被反问的教官愣了愣,接着微笑道:「是啊!只要有心改过,我们会尽全力协助的。」
「那麽,我想请问教官,你看得清楚被拍的人是谁吗?」
「嗯……不是很清楚。」
「既然如此,我说这个人不是我,教官愿意相信吗?」
「当然。只不过……」
程御翔像是察觉到什麽,语气微扬:「只不过?」
「程同学,你一个人住吗?」
「是的。」
「父母都在外地工作?」
从我的角度可以约略看见他拧了一下眉毛。
「没错。请问有什麽不妥当的地方吗?」
「并没有不妥……只不过信件里还有提到你的资料,我们觉得有点奇怪,才会这样问你,希望你别见怪。」
「可以让我看看吗?」
那教官也爽快,立即将信函递给他。
他浏览之後,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嘲笑,「喔,这上头写的都不是真的。」
「黑函吗?」教官似乎不疑有他,望着牛皮信封皱眉,「最近是不是招惹到什麽人?尽管说出来,我们可以协助……」
「谢谢教官,我没有困难。」他笑着回绝了。
看这情形应该是约谈得差不多,我也该闪人了。只不过才刚转身就望进一双漆黑晶亮的眼眸。
「……」我硬生生憋住想大叫的慾望,又惊恐又困惑地瞪着不知何时蹲在我身後的罗海封。靠!走路竟然没半点声音,像鬼一样!
「你……」我很想骂人,不过现在要先避开学弟的视线,再来好好跟他算帐,於是我抓着他赶在学弟出来前躲起来。
「你为什麽要偷看?」罗大少率先开口,那严肃的神情、口吻好似我是个做错事的小孩。
「那你为什麽要跟踪我?」我没好气地反问。
「我没有……」他大概是觉得心虚,小麦色的俊脸渐渐发红,目光微微往旁挪开,「我只是……」
唉!跟他计较也没意义。「好啦,我承认我偷看是不对的,」我叹气,「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学弟会怎麽处理那件事。」
他回我一个怪异的眼神。
那什麽眼神……「你刚刚在我旁边应该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他微微蹙起眉心,「东环,你……不是想请他帮忙吧?」
……不知为何听见他叫我的名字有种很别扭的感觉,明明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暗自赶走从心里涌上来的怪异感,乾笑道:「我有这麽说吗?」
「如果你没有那个打算,是不会跟到这里来的。」
该死!为什麽他这麽了解啊……
「好啦,就当作我──」
「学长,在聊天?」带着讪笑的嗓音在我脑後响起。
听到这句问话的同时,我立即装出无辜的样子转身面对程御翔,「我……我们没有在谈什麽奇怪的话题喔,只是聊天而已!」
「喔,在厕所里面?」他的嘴角剧烈地颤抖,应该是在努力憋笑中。
我狠狠白他一眼,「哪条法律规定不准在厕所聊天?」
噗哧一声,他摀着肚子大笑起来,完全无视我和罗大少莫名其妙的眼神,「坦白说有什麽关系,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早就发现你在外面偷听了,你真的很不适合当跟踪狂,技术超烂!哈哈哈……」
他这麽直接地戳破又大肆嘲笑,让我的脸庞冷热交错,八成是一下红一下白,非常难看。反观罗大少,一点窘迫的神色都没有,双眼还直勾勾地望着他。
「程学弟,陆行云是在威胁你,你不采取任何行动?」
罗大少开门见山的态度吓了我一跳!
我有没有听错?他……他这样单刀直入地问,实在有点那个耶……难道他也讨厌陆变态?
「罗学长,我问你,」程御翔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陆行云为什麽要留住马圣武?」
我看向罗大少,他露出困惑又有点吃惊的神情,似乎发现了什麽却又不敢肯定。
「我也一直在想为什麽……但应该不可能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若是我说那个人根本没死呢?」
我知道他们说的那个人是阿圣。
罗大少应该是不晓得石、陆、程三家恩怨的,应该。不过罗大少曾帮过我很多忙,也从不多问什麽,或许现在让他知道情形会比较好,说不定他会有更好的对策。
程御翔瞟了我一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也不给我发言的机会便直接全盘说出。
「这本来就不干你的事,但是让你知道也无妨。」他漫不在乎地说,「更何况,石练鹰与你非亲非故,你知道以後又不能拿对方怎麽样,再说了,你家里管得严,自己都快顾不来了,还想帮别人?」
他好像说中了,因为我看见罗大少的眼神黯淡下来,原本就没什麽起伏的神情变得更僵硬。
我感觉气氛有点冷冽,忙不迭把学弟拉到一边说话:「欸,你也婉转一点嘛,这样有点伤人耶!还有,那个陆变……不,陆行云以後一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你确定要继续放任下去?」
他的一只眼睛透过浏海的空隙斜斜瞪着我,「你怎麽不直接说出你想叫我去跟人家谈判?」
呃,我的企图有表现得那麽明显吗……
「我知道你重朋友情义,但也别太过头。」他低头看了看腕表,然後跟我们挥挥手,「差不多要打钟了,拜拜!」
学弟相当潇洒地走人了,留下我和沉默不语的罗大少四目相对。
「很在意吗?」我问。
他知道我问的是学弟刚才那番话,摇了摇头:「他说得没有错。我确实没有办法介入他们之间的纷争,但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他不但不计前嫌,而且热心帮忙,着实让我满感动的。这麽大方、讲义气的人不多了,怎麽就是没人跟他做朋友呢?呃,黄子君不算在内的话。
接下来,我们也没有多说什麽便各自回到教室去了。
进门时正好碰到散会回来的阿诚和阿圣,他们都问起我刚才的去向,我实在懒得解释前因後果,随便敷衍了一句肚子痛将他们打发走。直到放学,阿圣因为「某人」的缘故先行离开了,剩下阿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瞪着我看,好像我在他午餐里偷偷加料似的。
「老实说,你干了什麽好事?」他一开口就没好话。
「好吧,我招,你的巧克力饼乾是我吃的。」
「干!我还在想说是谁那麽好胆!原来是你,给老子吐出来!──不对,你休想唬弄我!」他这回头脑难得地灵光,一把抓住我的手使劲地捏阿捏,报「一吃之仇」:「是不是跟阿圣有关?说好了没有秘密的喔!在我用刑之前最好老实招!」
被捏得很痛的我真想直接送一拳过去,怎会有这麽暴力的损友啊!
当他听完我跟踪学弟的过程後,他不停地骂我无聊、笨蛋,「他若是打定主意不帮忙就是不帮忙,你能拿他怎样?我看他根本就是讨厌阿圣,恨不得陆什麽的虐待阿圣吧!他姿态摆那麽高,我也不想求他啦!」
这番话表示出他的不满与不屑,想必他对学弟的印象分数已经变成负数了。关於学弟,我一直都没能摸透他在想什麽,所以我不能为他辩护什麽。我想学弟一定有他自己的立场和考量,我没有办法强迫别人做他不愿做的事。
也许这场闹剧得上演很久。阿圣一天不解开心结,就很难回到原来的生活。
我们都觉得很头痛,都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好,但却没想到最终有人十分阿莎力地帮我们解决所有麻烦事。
当我们走到校门口时,程御翔马上走了过来,非常简洁有力地对我说:「走。」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