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L】我們的關係始於四點 — 11. 家庭小精靈

郭卫之前选择把这句来自「坏人」的「警告」扫进记忆的最底层,不予理会,然而那句话,他一直忘不掉,碰到像现在这样的场合就会自动跑出来。

问题脱口而出:「喂,司徒苇声。」

「干嘛?」

「你说……房子是会自己挑人的吗?」

「会呀。我家的房子就特别喜欢我二哥。以前二哥还住家里时,他工作的时候,房子都会跳舞呢。」

她讲得眉飞色舞的,郭卫却不太敢想像那个画面。他又试图把他这朋友的注意力拉回来:「那,你觉得,家里面会有管家的……呃……灵之类的东西吗?」

这回司徒苇声安静了。她习惯性地抬起左拳按在唇上,眼睛直直盯着郭卫,彷佛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灵?」她顿了大概一分钟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打个比方,像《哈利波特》里的家庭小精灵那样?」

「那什麽,没看过。」

「我跟你说,大学生应该多读书,特别要读课外书。就算你看小说会睡着,电影也麻烦看一下。」

「好啦,好啦,我孤陋寡闻。那是什麽?」

司徒苇声似乎没有进一步嘲笑他的打算,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

「有点像。」郭卫听完之後,在心里把家庭小精灵跟夕的形象比对了一下:「可是,还是不太一样。他不会遵从我的每个命令,所做的事情也仅限於家事,我只有在这栋房子里看到他,还都是晚上,比方说现在他就不在家。」

「会不在家吗?」

「就我所知,白天都不在。」

「确定?」

「不信的话,你来看。」

郭卫与司徒苇声一起站起来,穿过客厅和餐厅往後头的厨房走,将水槽里的东西指给司徒苇声看:「早餐他会帮我做,我吃完之後碗盘放在水槽就出门了,你看,现在还在,原封不动。」

「……郭先生,你是不会顺手洗一下碗喔?」

「我今天赶着出门嘛!」

「昨天呢?前天呢?」

郭卫答不出话来,被司徒苇声投以怜悯的眼神:「我开始觉得是这屋子可怜你,才派一个灵来照顾你了。」

「所以你觉得他是灵吗?不会是地缚灵之类的东西吧?」

夕看起来不太像是那种东西。郭卫对於神怪方面的事情并没有研究,他确定,论超自然现象,司徒苇声比他强得多,不愧是念哲学的,虽然这跟那好像没有什麽关联性。然而,夕的模样,从来没有让他联想到电视上或者电影里面演的那种灵异现象。就一个管家而言,郭卫觉得夕很罗唆,什麽事情都要管,可是并没有恶意。

对於郭卫的问题,司徒苇声答得很乾脆:「我想应该不是。」

「那会是什麽?」

「不太清楚。」

「喂,你一副专业的样子,怎麽到最後跟我说你不太清楚?」

「没办法,我光听你的不精准描述,哪能判断!」

「怪我喔!」

「不然咧?」司徒苇声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不以为然:「就算真的是灵好了,灵也有很多种啊,特性还都不一样,不能随便断定的。」

「是没错啦……」

「然後呢?就算断定了,你要怎麽办?」

「你说怎麽办……」

郭卫犹豫了,他听着客厅墙上挂的大布谷钟惯例地以一声轻却清晰的「喀」一声报下午四点的准点,却理不出个答案。

一般人,听到自己住的房子是鬼屋,还有每天都要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灵」或者类似的东西相处时应该会产生什麽反应,郭卫其实拿不出什麽判断标准。他是可以猜,猜说应该要找人来驱邪,把住在这屋子里的灵清掉,说好听点是让他或她或祂成佛。

可是,想到对象是夕时,郭卫发现自己讲不出「把他收掉」之类的答案。

原因可能有很多个,比方说,这不是他的房子,是白爷爷托给他照管的,因此对於夕的去留,他并没有最终决定权;或者,考虑到现实问题,要是把夕赶走,那他的早饭跟晚饭会立刻没有着落,再者,他不觉得夕对他会有威胁。夕虽然罗嗦但始终友善,郭卫还记得前几天他替自己擦药,手指的触感凉凉的、有一点点粗糙,不像是年轻人的手;也记得他的头发,柔顺、整齐,而且滑顺,很好摸。

最後一个,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是郭卫隐隐约约觉得,不应该这麽草率地把夕「收掉」。

司徒苇声看着郭卫的表情变化,收起了半分钟前还挂在脸上的揶揄,用自言自语般的音量说了一句「看来不是只有房子单方面的喜欢你而已啊」。

「你说什麽?」

「我自言自语而已!」

「什麽自言自语,你一定讲我坏话!」

「差不多罗──」

郭卫才刚要发作,客厅里传来的声响吸走了他的注意力。司徒苇声也跟着把视线投向客厅,正好看到跟平常一样穿着洁白衬衫与黑色长裤的夕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垃圾袋站在客厅桌子旁,正在收拾他们刚刚喝过的啤酒罐。他立刻对司徒苇声打个手势,压低声音:「你看,出现了!」

「你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吗?」

「没有喔。他都这样。」

「是喔……」

夕就在这个时候抬头,看到郭卫跟司徒苇声时,露出恭谨的笑容:「主人,您今天回来得比较早啊!」

「喔,呃,是啊。」

「请原谅,没来得及招待客人。」夕对司徒苇声略略一欠身:「夕立刻收拾客厅,请小姐和主人稍坐,夕为二位备茶点。」

「这个……」

郭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司徒苇声已经迈起步伐,几个大步就走回客厅:「那我就不客气了!」

「喂!我这个『主人』都还没讲话,你还真敢!」

事实证明司徒苇声岂止「不客气」而已,她不仅在客厅里跟郭卫聊天,享用夕泡的红茶(郭卫一个人就喝掉半壶,接着开始怀疑明天他有没有办法喝便利商店卖的红茶)以及不知道打哪变出来的手工饼乾,还留下来吃晚饭。虽然夕连声抱歉「因不知道有客人要来,准备不周」,但今晚的晚餐──香菇鸡丝炊饭配凉拌红萝卜小黄瓜丝,优格水果沙拉,还有冰的仙草蜜当甜点──让郭卫很想知道这到底哪里叫做「准备不周」。整体来说,这顿饭从菜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就一个问题除外:郭卫觉得司徒苇声跟下午的时候不一样,她整个晚餐时间,有八成的时候都在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伺候他们用餐、随时递上擦手巾和收走餐盘的夕。

吃完晚饭,司徒苇声要回去,郭卫送她出门,那个时候他才逮到机会问。

「你看到了,你觉得怎麽样?我看你怪怪的。」

「比听你形容好多了。」

「你不取笑我是会死喔!」

「会耶,怎麽办?」

「喂!」

「好啦,不跟你说笑。」司徒苇声牵着脚踏车,一面走一面思考:「我可以确定一件事,他不是你认为的地伏灵。」

「然後呢?」

「我目前还没办法判断他是什麽,但我可以确定一件事:他不是灵。」

「不是?」

「灵不会那麽现实,因为他们并没有吃饭睡觉,或者洗澡甚至上厕所的必要性,但你的管家完全理解你的生活模式,所以他不是灵。可是……」

「可是什麽?」

有那麽一瞬间,郭卫以为他就要听到司徒苇声回答「可是他也不是人」,然而他的这位朋友并没有把他想听──或者其实可能没有那麽想听──的话说出口,在最後一秒钟吞回去,改成「他很特殊,也许不是你我现在想的那麽简单。你暂时就真的当作这间房子可怜你,派他来照顾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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