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後,是炎热的暑假。
简柔溪找了份打工,在家里附近的一间托儿所帮忙照顾小孩,朝九晚五。
托儿所开在梁舟上下班的路上,几次她过点尚未离开,能遇见他偶尔从门前走过,两人一起回家。
久了,梁舟若赶在晚餐时间附近提早下班,会拎着街边卖的奶油饼在托儿所门口等她,今天也是如此。
接到简柔溪後,她一边走一边吃奶油饼。
梁舟见她吃得奶油溢出来沾到嘴角,忍不住笑,「在幼稚园待久了,连吃东西都吃得像个小孩子。」
「奶油太多,我嘴巴太小。」
梁舟伸手拂去她噘起的唇边一抹奶油渍,「淘气。」
简柔溪顾着吃,只感觉有什麽轻轻抚过嘴角,没注意梁舟过於亲昵的举动。
「什麽?」
「分明是你不停咬掉饼皮。」
简柔溪哼了声,不承认也不否认。她没看见,梁舟眼神尽是宠溺。
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梁舟和简柔溪回到简家。
屋内没开灯,简柔溪有些奇怪,爸爸不在家吗?
梁舟进到工作室又退出来,问她:「简老师不在吗?」
简柔溪忽地有不好的预感,冲进简崇新的房间,看见简崇新正蜷缩在床上,双目紧闭,抱着肚子,神色痛苦,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他似是难忍疼痛地低吟几声,随即没了反应。
她眼眶一下子红了,心焦如焚,「爸爸,你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
梁舟跟着奔进房间,轻轻搂住全身打颤的简柔溪,语气严肃又有着一点安抚,「别着急,我们先叫救护车。」
送至医院後,两人才知道简崇新是患了急性阑尾炎,必须立刻开刀。
简柔溪紧盯着手术房外亮起的红灯,目不转睛,脸色惨白。
忽然间,简柔溪就待不住了,她很害怕这样的等待,尽管她理智上明白这只是场小手术。
她走向靠墙站着的梁舟,低声说:「梁舟,麻烦你在这里等我爸手术结束。我回去拿些换洗衣物过来,顺便带些吃的。」
梁舟凝视着她离开的单薄背影,若有所思。
步出医院,简柔溪感觉夜风燥热地打上她脸颊,眼前繁华的灯光,耳边急促的车轮声,让她终於回到吵闹的世界。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拐进医院旁昏暗的小街。
回家後,她冷静地走进简崇新房间,打开衣柜拿出几件衣裤,再到街口的小吃店买两碗面,两手提着东西返回医院。
一路上,她脑子是空的,什麽也没想。
暗巷里,有人悄悄跟着她,她也恍若未觉。
当她即将走出巷子,出口是车水马龙的大路时,突然有人从她背後猛地一把抢走她提着面的塑胶袋子。
整个过程迅而猛。
当她回神,一个肮脏不堪的流浪汉抱着从她手中抢来的面,快速地远远逃走。
她来不及尖叫,来不及呼救,来不及追,人便消失在拐角处,只感觉手腕被抓破,泛着浅浅的刺痛。
站在原地呆了好久,她慢慢转回身往热闹的马路边上走。
走了一半,她忽然停下脚步,坐上种满花草的矮台,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似的,恐惧也一点一点涌上心头。
她眼神没有焦距,怔怔望着前方,一滴泪便滚了下来。
一秒、两秒之後,她将脸埋进小小的掌中,肩膀一耸一耸地,忍不住痛哭失声。
偶尔有路人停下脚步,偶尔有车子放缓速度,可他们还是选择继续向前。
口袋里的手机隔着布料在腿上震动,简柔溪不理会,它便不疲倦地持续震动三、四分钟。
她恼了,翻出来按下接听键,尚未开口,熟悉的声音立刻撞进耳中。
「小骗子。」
是梁舟。
她怕他发现她在哭,紧捏着嗓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在哪里?」
简柔溪咬紧唇,将手机从耳边挪开一些,转头过去调整因为哭泣而急促的呼吸。
「柔溪,没事的。哭吧。」梁舟的声音好温柔。
说得好像他知道她在哭一样;说得好像她可以不用躲起来,尽情在他面前哭一样。
大滴大滴的泪珠溢出眼眶。
「你在哭吗?」
「你别哭。」
「你是在哭吧。」
她实在招架不住他的温柔。
梁舟听着手机里渐渐清晰的抽泣声,想起她离开医院前,嗓音彷佛被砂纸磨过般沙哑。
「柔溪,你乖乖待着,我去接你。」
简柔溪一愣,也顾不上掩饰哭音了,飞快问:「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只要你不乱走,我总能找到你的。」他的话里染上几分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