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碎的老家下着大雨,哗啦啦地不停歇着打在屋檐上,声音传进日式老旧的木屋,回荡在走廊间,最後穿透纸门,清晰无比到达夏碎的耳里。
「开眼後,身体状况还可以吧?」主座上,年迈的老人一笔一画、专心致志的写着书法。
「多谢爷爷关心,身体目前没有任何不适。」
「恩,那差不多可以准备第二次开眼了。」
你就不问问我在学校适应得如何吗?
夏碎笑着,一惯笑着,心却冷的。
老人放下笔,从袖口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你妈留给你的。」
夏碎愣住,却还是小心翼翼捧下,他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得到老人的默许後才打开盒子。
一颗闪耀着紫水晶光辉的石头静静躺在盒里。
「幻武兵器。」老人的视线终於离开黑白的书法字,怀念的望着那颗石子,记忆仿佛被带到许久的过去,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夏碎也是,眼神既惶恐又充满了感谢,握着盒子的手也不自觉握紧了几分。
他突然被家人带入守世界,他还以为一切都要靠自己,不料母亲早已准备好,这颗石头就是证明,证明了母亲的爱。
「明年雪野家的孩子也会升到国中部。」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碎静静盖上盒子,端坐姿势。
「你还记得药师寺的使命吗?」
夏碎感受到不好的预感,把内心翻搅得一团乱。
「雪野家的孩子还没成年,已经有其它人蠢蠢欲动了。」
雨滂沱的下着,雨声把夏碎拉到过去母亲的葬礼上,那天也是下雨的日子。
「你自己做决定,若下定主意,就与那颗幻武兵器做契约吧!」
黄色的菊花被雨难看的打散,黏在积水的水泥路面上。那天,他的母亲死了,而本该要死的男人,却连葬礼也没露面。
可恨。
然而更可恨的是,夏碎根本没有选择。
回到房间,夏碎颓废地跌坐在榻榻米上,失魂的视线在房间里从右移到左,又从左移到右,最後才定焦在手里的盒子。
他已经被赶进守世界,没有退路,幻武兵器光靠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独立取得,讽刺的是,幻武兵器又是那个世界必备的防身武器,他不得不接受。
可接受了,就意味着自己要当弟弟的替身。
无力地闭上眼,夏碎无声的笑了。
原来一开始就决定好拿我当替身吗?
当初怎麽不乾脆点把那纤细的脖子掐断啊!
手无情的垂在胸口上,神经却好似麻痹般无法传达疼痛感。
难以发泄的愤怒快把夏碎逼疯,他举起手,想把盒子丢出去,却正好看到书桌上母亲的照片。
『温柔的孩子。』照片的母亲和蔼的呼唤道。
『你肯定会把弟弟照顾好的。』
打在窗户上的大雨,透过月光的折射倒映在书桌上,彷佛母亲在哭泣着。
夏碎的脸痛苦扭曲着,高举的手颤抖不已,最後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手伸回怀里,整个人蜷曲着,发出无声的呐喊。
如果母亲不在,把弟弟照顾好又有什麽意义?
如果母亲不在,又该如何走下去、活下去?
如果母亲不在,我的温柔害我受伤了,又有谁来疼惜?
世界突然陷入黑白,随即传来天空撕破的声音,震耳欲聋。夏碎猛得起身,他刚刚在那黑白的世界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颜色。
又一道闪电打下来。
这次夏碎冲到窗前,不顾风雨有多大就打开窗户,他任由雨水的浸湿,眼珠快速的转动着。
正巧一道落雷打在远处,火光一点一点兴起,狂风暴雨也浇不熄。
早晨4点多,学校的日出景色依旧温暖,害深夜被抓去执行任务的六罗都忍不住打了好几次哈欠。
然而在回去宿舍的路上,却被一个人挡住。
「学弟?!」六罗吓地冲上前,赶紧慰问全身湿透的夏碎。「你怎麽了?怎麽全身都湿透了?」
夏碎机械式的回头,紫色而危险的瞳眸另白袍的六罗不寒而栗。
「没事,我老家那边下大雨。」夏碎不冷不热的解释。
「是、是吗……」
「学长,学校的天气一直都是这麽好吗?」
「啊、是啊!不管冬天还是夏天,也会调成最舒适的温度。」
「喔。」
随後两人陷入很长的沉默。
六罗不太放心学弟,更何况对方才刚踏入守世界,一定会有旁徨的时刻,他正思考是不是该把人拖到黑袍的狩人族那里时,忽然注意到被一股细微的力量,低头寻找,力量正是从夏碎紧握的手里传出,这是……
「幻武兵器!」
夏碎没意料对方会发现,但还是打开手心,让石头在日出的阳光下展现出紫罗兰色的美丽。
「很漂亮的颜色呢!这颗幻武兵器很不错喔!学弟挺厉害的嘛!」被紫色般的魔力吸引,六罗不禁赞叹道,连刚刚的担忧都像被施了魔法般短暂忘记了。
但这却让夏碎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学长……」夏碎眯起眼,冷眼望着眼前善心的六罗。
「嗯?」
「说老实话,我很讨厌你。」
「……」六罗抿嘴,不发一语。
夏碎突然想起来为什麽会跑回学校。
「讨厌你这种热心助人的态度。」
他是在黑暗中追着红色回来的。
「你没有帮助到我,反而是你那自以为是的善良让我感到不舒服。」
他想抓住那抹红色,任由自己控制。
「你该不会……是在可怜我吧?」
啊!原来自己想要的,是把那顶端的人给扯下来,扯到自己的脚底下,看他露出惊恐失措的表情。
那一定会……比现在自傲的表情还美。
「我并没有那样想。」六罗垂下视线,不敢再盯着夏碎,若是在看像那双矿紫的双眼,搞不好内心最脆弱的一面会被揭发也说不定。
夏碎不想再听了,他迈步向前。
眼下他已经找到如何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生存的意义,所以没有时间犹豫了。既然他注定逃不了亲情的束缚,逃不了做为替身的命运,但他至少可以在死去前的这段时间,争取到只属於自己的快乐。
愈是这样想,心中的红色愈发鲜明,熟悉的热流再度温暖身体。
「学长你最好小心点。」夏碎有点恶作剧的警告着。
「不用太久的时间,我会变得更强。」
强到让那双焰红被烙下无法褪去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