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城 小愛(短文放置) — 生日快樂(上)

时间,亏欠了我们太多。或者说,是我们有太多的执着。两年消逝,我们学不会的,终究是——

洒脱。

「我说你啊,到底什麽时後才要变回正常人?」

我失笑,「我一直都很正常啊。」

「都过那麽久了,你还是没忘记当年狠狠抛弃你的那女人啊。」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叹气,「还记得吗?再过三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生日?哈……

「我当然记得,要嫁给男人是吧?」

「也好啦,当初给你两年的时间算是仁至义尽了。」她停下手边的工作,明眸直盯进我的心坎里,一字一句缓而清晰,「忘不了她也对其她女人动不了情,你该回归正常人了。」

这次,我的眉间透露出明显的不悦。「我一直都是正常人。」

「随便,反正等着抱孙的是你妈。」她起身,华丽地无视我的不满。

她总是这样,轻浮而随意轻佻地玩味这个世间,一副事不关己却又在背後默默关注,让人捉摸不定。

我讨厌这样的她。

忘了有多久,她也曾是一个为爱放弃一切的女孩。她随着他伫足他乡,好几年。有时候我们甚至是忘了,彷佛她不曾存在。我们只知道,她私奔了,到了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姐,你还是不肯说那几年你去了哪里吗?」最终,她还是回来了。带着一身伤,以及全然不同的个性。

「很多事情,没有记得的必要,也不值得被一再提起。」她滑来了一杯咖啡,「你喝。」

啜饮一口,我皱眉,「好苦。」是一杯黑咖啡。

「味道是那麽得很香,但是很苦,好比爱情。」她接过马克杯,仰头,一饮而尽。

「当年你不是告诉我,再难熬也过得去,因为爱情的果实是甜美的?」

「我忘了说,那只是假象。」把杯子扔进碗槽,她又调了一杯不知名的咖啡,「这次的不会苦,喝喝看。」我半信半疑地闻了下,确认安然无恙後才敢抿唇靠进杯缘。

「这是奶茶。」我以为你会给我拿铁。我这麽想说,但我没说。

「对啊,小朋友就该喝小朋友的饮料。」她理所当然地抛下这句话,又转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我现在是小朋友,那两年前呢?呵,难怪。小朋友的爱情是不足以拿来说嘴的,包刮你、包刮我,我们。

我拉紧大衣,侧身拉开玻璃门,「姐,我先走了。」我朝着吧台大喊。

「掰。」

一回头,我被带着墨镜口罩的女孩撞得正着,我下意识地拉住了她微倾的身体。

「抱歉。」她抬起眸瞥了我一眼,随即又低头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没关系,我先走了。」我笑得淡然。

「等等。」

「?」

「……谢谢。」总觉的她墨镜下的目光是炽热的,是错觉吧?

大台北的街道是壅挤的,人来人往之间几乎是成群结队,行影单只的我显得格格不入。我大可假装忙碌,然後回家,这麽做也许心里的失落感会减少些。但此刻我只想漫无目的的闲晃,深山也好、海边也罢……哪里能收容我的一身孤独?

滑开通讯录,熟悉的联络人一个个印入眼帘。不管找谁都是能行的,但手指只愿停留在一串号码上,或者说,我的心只愿为她而停留。

『有事情就打这个号码给我。』

你曾这麽对我说,甚至可以说是命令。我还记得这是你亲手抢过去,在我刚换的手机输入的第一个联络人。

但现在的你肯定不想接到我的电话吧?

熄了手机萤幕,我只能苦笑。「我太念旧了,几乎到了执着过往的地步。」

我好想放声大笑,笑我的愚痴,嘲笑自己浪费了两年的时间去相信你会回来。不可能,你是能在水生火热之後潇洒离去的那种人,我最爱又最恨的那种人,我太了解你了。而我,又爱自欺欺人。

进超商买了一包菸和打火机,躲进暗巷里蹲着吞云吐雾,动作几乎一气呵成,这是我第几次来着?唉……忘了。这两年来,还有什麽瘾没染上?套一句屁孩话,『抽的不是菸,是寂寞;饮的不是酒,是人生。』

「小梓?」

「魏姐。」我回头,没有太大的惊讶。

「你在这里干什麽?」她走进,一把抢走我口中的香菸,「不是不准你吸菸了吗?」

「唉……」我苦笑,「要不要来一根?」

「去你的。」接过菸,她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帮自己点燃,「老娘早戒菸了。」

我笑着摇摇头,「魏姐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蛤?」白烟从口中溢出,「冤家路窄吧。」

「别骗我了,你不是那种会在路上闲晃的人。」我瞄了她一眼,「你很忙的。」

「哼。」魏姐眯起眼,呼出一口气,「难怪我讨厌你们这些有钱人。」她自顾自地继续道,「为什麽有钱人的脑袋都那麽好?明明随便编个谎,那些小弟们都会相信,而你们这些人?吼,有够难应付。」

哈、那是因为有权有势以後,人都不在单纯了。

我敛下笑颜,「因为我们都不信任自己以外的人。」

「用不着你这小妮子对我说道理。」魏姐手一伸,狠狠地拨乱我的头发,露出胜利一笑,「我只是来告诉你,Jam回来了。」

「啥──」我……没有听错吗?

「喏,你自己看。」她递出手机,Jam简讯如此写到,『魏姐,我回台湾了。如果可以,麻烦请转告小梓。』

「她怎麽……」

「你不是一直很想见她吗?」她悠悠道。

「是没错,可是这──」

「你想说她不可能回来吗?」

我猛摇头,「不,是太突然了……」

「我想她会选择回来,肯定是对这块土地还有所挂念;或者是对『某些人』还念念不忘吧。」魏姐很明显地在那三个字里加了重音,「还爱着她就去追,否则……」

没想到魏姐除了脏话还能说出这番道理。

见我似乎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文青而低声窃笑,她挥了挥手,不耐烦,「否则她跑了你就别给我在这哭夭!废话真多,她在老地方等你。」

「谢谢你,魏姐。」我站起身。「快闪啦。」

「剩下的菸当作送礼。」语毕,我一股劲儿地就往大马路冲。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这两年来补不曾忘记你、你可以回来吗?这一次你回来多久?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吗?为什麽你会找上魏姐?又是为什麽要让她告诉我你在这里?

脑中闪过好多好多想告诉你的话,记忆如泉涌般浮现。眼前的画面是人来人往的大台北街道,还是一幕幕我们曾写下的回忆?

不知道、不清楚,整个脑袋嗡嗡作响的。喔,对了,上一次如此全力奔跑是什麽时後的事情了?

我正朝着有目的地的地方全力奔驰,照理来说是无暇再管其他事的,但脑袋却异常地躁动,我还想思考……为什麽擦身而过的路人动作都那麽的慢呢?

「!」我急煞住身子,差点就给车撞了。

切,是该死的红绿灯。

低头瞥了手机,原来已经过了十分钟了。也罢,就这个距离我算是跑很快的。不过,死盯着那慢慢倒数的秒数,要是能从眼里射出箭,我保证那红绿灯肯定千疮百孔。

绿灯骤亮,我倾身便拔腿狂奔,不知过了第几个路口又或是第几个转弯,也许我知道答案了。

它印证了相对论。而我,加速了。

因为爱情。

答。

秒针越过了12点,距离我的生日还有48小时。

「呼、呼……」睽违两年,我再次看见了你,「生日快乐。」我说。

脑中谱了再多画面抑或是各种浪漫的对话,原来到了你面前,一切全化为尘土。Sine、Cosine、Tangent、Cotangent也无法精准计算,再多的式子经过排列组合,最终得出的答案依旧敌不过变数。

情感,是变幻莫测的;人,是最无法预料的生物;心,永远也摸不透它。

说出口的,往往令人意想不到。

「谢谢你,还记得。」她腼腆一笑。

我莞尔。很好记,大我两天,不过,你还记得我的吗?

「你一路跑过来的吗?」走进,她发现我急促的喘气声。「对、对啊。」我搔搔头,「在路上闲晃遇到魏姐,结果就这麽跑过来了。」

她蹙起眉,「跑多久了?」

「半小时吧。」我没告诉她,其实更多。

柳眉蹙起,她面色有些怒气,「你忘了你有气喘吗?要是在路上发生什麽,我──」

「那是以前啦,没事的。」我笑着打断了她。

你会在意吗?想必你说不出口的。

「唉……我载你回去吧。」她拉住我的衣摆,打算离开。却不料我一个反手,她的背後落入我的怀抱,「回去哪?我不想回家。」我在她的耳边低语。

「……」她别开脸,「现在很晚了。」

「那……你先回去吧。」我放开了她,垂眸。

「那你怎麽办?」她愤怒道,忘了几秒前的难为情,出现了一贯地姐姐模样,「别老是做些让人担心的事情好不好?」

但我已不是当年的妹妹了。

「担心?有谁会挂念我?」这语调,是多麽地讽刺?你不知道,这两年来因为我,你消失了;所有家人对我是怎样冷眼相对。

「家里的人……」也许是心虚了,她的焰气不如方才。

「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养女。而我又偏偏恋上了他们最珍爱的公主,导致她销声匿迹。现在除了大姐还会跟我说话,我已经不知道何为家人了。」我说得云淡风轻,宛若一泓深潭。

听出语气里的沉重,「大姐……」她扶住额。

我知道你一向和大姐处不来,你本该听出来的,这些日子我的遭遇。

「我们住旅店,好吗?」她试着让气氛轻松点。

「好。」对不起,让你愧疚了。

人,总是矛盾的吧?明明是那麽爱着对方,却又伤害她。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你嚐尽了多少苦。对不起,我爱你。爱到了几乎扭曲的地步,能不能把我从深渊里救出?我好害怕,害怕那些黑暗袭着我而来,而我又放任它恣意蔓延全身……我需要的,真的只是一点救赎。

「那就一间吧。」我只听到Jam和柜姐的最後一句话。

「房间只剩下一间,你行吧?」她侧头望向我。「可以啊,当然。」回过神,我点头如捣蒜。

一声轻叹,她问,「你刚刚在想什麽?」

「我在发呆。」应该是吧。

徒留一片沉默,随着服务生前来带领我们,一切彷佛自然而然。

爱情看似物理变化,还能回到起点;但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化学变化,再也回不去了。心绝对不是『昇华』,而是『燃烧』。

「你先去洗澡吧,我整理一下我的行李。」她摆摆手,示意我赶快进去厕所。

我的眼神闪过一丝尴尬,「衣服……」

「不介意穿我的吧?」她扔了件白色T恤给我,还有内裤跟短裤。

你问也是白问吧,我怎麽可能介意?

有人滑稽的说,洗澡时最适合思考人生方向。说真的,我举双手同意。不过,今天思绪千回百转,太多事情如梦一般,直到现在我仍无法相信。

从看见简讯的那一刻起,我是不是就坠入梦境了?这些全都是我旖旎的幻想而已对吧?可是我不想清醒,我好希望我们就这麽待着,在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结果,我只得到了一句话──

我魂牵梦萦了你两年,而我今天却和你睡在一间房间里?!

我是哭着走出走出浴室的。

原本她还一脸怒气冲冲,撞见我哭丧着脸,态度全软了下来,「你怎麽在哭?」她转为诧异。

「我好害怕,两年前你无声无息的离开,现在却突然在我面前。你说,这是真的还是我一直在做梦?」

「我是真的。」你用姐姐般的吻吻告诉我,依旧让人如此地心醉。

无法自拔,沉溺於其中,多希望这不只是昙花一现的温柔。

「你刚刚干嘛一脸月经来?」我吸乾眼泪,想到刚才出浴室时瞥见那一瞬间。喔,我不该问的。

「你还敢说?!」天哪,整个性情大变!「为什麽你的外套里会有打火机?而且我还闻到菸味,你给我说清楚讲明白!」

「我……买菸。」我低声。

「你居然抽菸?」她无法置信,瞠目,「菸呢?」

「我只抽了一根,剩下的送给魏姐了。」看着你如此心切,彷佛心中一到暖流流淌过。

有多久,没被人关心起我的身体了呢?

「你老实说,这些日子还染上了什麽坏习惯?」

「抽菸、喝酒吧。」我佯装思考,对了几秒後才缓缓道,「还有你知道的,熬夜、作息不正常。」

「你为什麽非得这样搞坏你自己的身体?」她微微地颤抖。

「为了消愁。」我清淡地说。

「有什麽愁需要你伤害自己吗?」她几乎是快气哭了,我倒觉得这样的她……好可爱。

「名为爱情。」我惆怅地笑了,「因为我喜欢你啊。你好残忍,你明明知道的,但你不曾正面回覆过我。任由情愫一日一日地滋长,结果你一声不响地走人,你要我情何以堪?」

一个箭步,我环住眼前的美人。唇舌在电光火石之际覆上微凉的薄唇,粗暴地埋头索吻。舌一伸直入喉间,那是个多麽深情,又多麽哀怨的深吻。

「唔、唔……」明明感觉到怀中人的挣脱意图,但力气又稍嫌不足。

──我可以解读成她是欲拒还迎吗?

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凝视着她。

她别过脸,不明所以的思绪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神色自若。

「你怎麽不说话了?」我怅然,你失笑,「我该说什麽?」

「拒绝我也好。」

「睡觉吧,晚安。」

熄灯,又是一个暧昧不明的回答。

两张大床,相隔不过两步之遥,但两颗心,相距又是多少?

「我宁可你直接拒绝我,好让我死了心。」翻过身我面着墙,全身轻颤。

「小梓对不起……」我拒绝不了你,也无法接受你。那语调依然平静,却有一丝情愁参杂其中。而我听得出那些被隐晦的话语。

为什麽你不肯说?

「Jam……不,莫──」

「别说了小梓,难到姐妹或是朋友就不好吗?」她急着打断我,或者说她下意识地逃避了关键字。

「动了的心,很难受。」

「……」四周只剩下沉默。

失眠的夜太过漫长,紧闭着双眼却徒劳无功,尽管疲惫却一点睡意也不见踪迹。

多麽痛苦……

轻轻地翻过身,你睡得沉,宛若初生婴儿一般,天真无瑕的美丽睡颜。心头的愁似乎也烟消云散,只因你这不可一世的容颜。

肤色白皙,吹弹可破;略长的浏海刚好落在睫毛之上,红唇如禁果般诱人,天生就是个美人儿。

唯有这时候能光明正大的直视着你,我无声苦笑。

莫颖良啊莫颖良,你怎麽还是跟这个名字过不去呢?就因为当年你深爱的男孩觉得不好听吗?直到今天……你依然放不下那个背叛你的男人?

等待黎明,来的却是更深的沉寂;等待爱情,终究也只是捕捉他离去的背影。我们又何必那麽执着,沉溺在过往中无法自拔?

不知道呐……多情人总是如此。呵。

「小梓!起来──」还在半梦半醒之中,身体被使劲地来回晃动。「唔……呃呃……」

「看看你多晚睡。」Jam向来是个早睡早起的人,昨天对她来说应该是某种程度上的极限了吧。

「嗯、蛤……」倒回被窝的瞬间是一种幸福,真的,不过只有一瞬间──

「──起来啦!」

SHIT那该死的河东狮吼!

「啊、呜,啦齁!」她笑我一张脸皱得跟沙皮狗一样,哭笑不得,「讲点有意义的话好吗?」

「吼──我要睡觉……」我咕哝。

「不行!」把棉被从我身上抽走,她语带朝气,「寿星最大,起床。」

「没那种东西。」没关系我还有枕头。

「管你的!」她一个俯身就把我从床铺上抱起来。

「喔喔喔!放我下来──」天杀的,这女人的臂力是怎麽一回事?

「要起床了吗?」她笑吟吟。

「好、好……」我汗颜。

「真是的,连叫你起床都这麽累人。」

嘴上还咬着牙刷,我从浴室探出一颗头来见电视正播着晨间新闻,「泥居蓝会看新闻?」

「你有什麽意见?」她悠闲地坐在床沿,朝我挑眉,「在国外养成的习惯。」

我从镜子里瞥见自己的不以为然,「所以到底干嘛这麽早把我叫起来?」

「庆祝我的生日啊。」她灿笑,「你今天就陪我玩一整天。」

「啥──」我错愕,「难道你不回本家吗?」

她笑弯了美眸,勾人的薄唇扬起了最狡黠的弧度,「这就是为什麽我先找了魏姐。」

噢,天哪。这家伙脸没变,倒是性格女大十八变?!

「对了,还有别告诉大姐,全世界只有你和魏姐知道我回来了。」

当年所有人公认的乖乖牌到底哪儿去了?!

我迟了好几秒,喉咙才稍稍有些细声流溢出,「你不声不响地回来,是为了还能自由自在的出国吗?」

「宾果。」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聪明的妹妹。」

终究只能是妹妹呢……

我以无奈一笑应对,但却清楚地明白面具下的自己敛下了笑容。

「今天要去哪里玩?」我试着抛开那些烦心的思绪。

「嗯……」沉吟半晌,她侧头,「你有推荐的吗?」

「继续睡觉。」我死目。

「就这个不行!」见我又要躺下去,情急之下她一把攥住我的手臂。一瞬间,脸颊靠得好近、好近……

「好、好……我们去吃早餐。」我咽下口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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