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她沉睡,千千万万年以来……
始终如此。
黑夜,她苏醒,仅剩无边无际的深邃将她包围。
伫立在自己宫殿的高台上,她远眺夜空天河里,那难以估算的点点繁星。
她能分辨出每颗星的名字、每颗星的故事;却渐渐记不起那些人的样貌。
「紫微星主。」
今夜,一个面容隽雅,身着素袍的男神,乘着仙鸟,来到她的面前。
「你都考虑清楚了?」她语调平静,目光并未落在访客的身上,迳自望着远方。
「是,有劳星主。」男神浅笑,不老的容颜上,却带着深深的倦意。
「此去人界,何日归兮?」她问。
「十年、百年,或者……就此不复返。」男神回首将目光放远,看向心里所念想的人界。在那儿,七情六慾、生老病死……数不尽的乐趣能解他天地同寿的孤寂。
关於男神的选择,她不解,也无意深究;这样的自甘堕落,她看多了。
就在她要伸出手时,男神突然打住,指向东方天际一颗闪着橙光的星。「那就是弥德的神识?」
「是。」她回道。
弥德前往人界後,从此断了音讯,那已是千年前的往事。
「若五百年後我未归来,就请星主将我的神识放在弥德的神识旁,让我兄弟俩可在漫漫长夜里作个伴。」男神假设道,却似乎预告着自己将一去不返。
「如你所愿。」
「多谢星主。」男神垂首,恭敬的阖上双眼。她指尖在男神的眉心轻轻一点,瞬间,一颗青色的晶珠自对方的额前浮现。
她将青珠握入掌中,男神即刻失去了意识。
「就麻烦你送主人最後一程吧!」对着仙鸟,她难得面露笑意。转身回殿,她得趁黎明之前,将青珠安放在合适的位置。
五百年後的夜里,当她手持青珠立於高台上,果不其然,男神未归。
人界真有那麽好,令人乐而忘返?宁可放弃神裔的血统,放弃永世不灭的神识,也义无反顾?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太久,因为知道答案的神,都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她摊掌将青珠往东方的天际一送,青珠飞往橙星的身旁,晶亮透明的色泽逐渐沉淀,幻化成一颗青光闪耀的星子。
青光与橙光相互辉映,将属於神裔的记忆永留夜空,他们的仙魂才能前往人界,展开属於凡人的生活;尽管自此堕入轮回,也甘之如饴。
而她,身为取出与保管神识的执行者,却只能永远留守在此。她俯视万星,凌驾於一切的神识之上,被诸神尊为──紫微星主‧尘烟。
千千万万年以来……
白昼,她在睡梦里,茫昧。
黑夜,她在寂寞里,沉墬;仅剩无边无际的困惑……将她包围。
伫立在宫殿的高台上,她远眺天河,那难以理解的繁星。
她深深记得他们的名、他们的语带雀跃、他们阖上双眼前的心满意足……
天河的彼方透着光亮,她以为天明将至,转身正要步入宫殿;身後,一个男子嘹亮的嗓音将她唤住:「尘烟。」
她回过头,才发现仍是黑夜,只是那名浑身散发圣光的男神,已站在她的面前,双手环胸的笑望着她。
她诧异道:「你也打算离开天界。」
「非也。」男神的脸上充满自信,一股高贵的王者气息与生俱来。
她重拾平静。「既然如此,你来此有何用意?」
男神迳自道:「千万年来,你替无数的神子取出神识,难道,你就不曾好奇他们放弃血统,也要前往的人界,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看守神识是我的天命。」
「只怕这天命亦是你的束缚。」
「这不重要,也无法改变。」这是父神赋予的使命,她素来安分职守。
「我来,就是给你一个选择,一个能让你离开黑夜的契机。」
她看着男神那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向来洞悉旁人的她;这一次,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