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嫣然一笑 人生如夢 — 八十九)錦華衣 名利奪

安和三年五月十五日,我正式被册为贵妃,册封大典於金蛮殿举行。除帝后与一众後妃後,岑太后与淑贵太妃均有出席,唯独奕太后称病缺席。话虽如此,我却知道奕太后是明摆着不喜欢我,才以称病为借口。我也懒得理会她喜欢与否,反正我也从未对她上心。

金蛮殿中,帝后同端坐於中央位置。一众後妃按位份列排在左方,而内侍监总管杨东海与六局之首十二人则并列在右方。跪在帝后面前的我,低头俯身听过尚仪宣读册封圣旨後,以三声万岁完成了宣旨程序。

「宣旨完。听皇后训示,赐金册、金宝。」皇后便从尚宫手中取过贵妃及皇贵妃专有的金册、金宝。她和颜悦色,温婉说:「萱贵妃紫氏端庄贤淑,系出名门。今起为嫔妃之首,须谨言守规,以成六宫表率。恭谨奉上,延绵子嗣。」

我恭敬答道:「谨遵皇后教诲。必定铭记於心,谨遵不违。」

皇后含笑点头,向我赐予金册、金宝。我高捧金册、金宝谢恩:「臣妾谢过皇上、皇后。」便弯身深深一拜,叩头谢恩。

随着「礼成」二字从杨东海口中而出,册封礼正式完满结束。李康上前把我扶了起来,轻握我的手,对众人道:「萱贵妃离宫多时,这次得以平安回宫,实乃天公庇佑,朕满心欢喜。从今日起,希望宫中各人能如待朕般敬爱贵妃。後宫继续和谐一片,乐也融融。」众人听了李康的话,纷纷屈膝道是。站在梯级上的我,却把一堆伪善的嘴脸看在眼中。我知道从此起,自己已被无声地卷进这宫里的斗争中。这会是一场不动一刀一剑,却足以使人掉了性命的战争。

按照惯例,後妃封册当晚都会被安排侍寝,我也不例外。酉时四刻,轿子准时停在关雎宫门外等候。雅馨和颂灵亲自把我送上轿,轿子随即向甘露殿而去。

甘露殿偏殿中,宫女们先是忙着替我沐浴梳洗,又往我身上涂满香粉,令皮肤更见白嫩细腻。用玫瑰香油顺过的长发披散在红色薄纱寝衣上,使我整个人都散发着甜甜的的香气。

宫女领我至甘露殿寝室,道:「皇上刚来,正在更衣。请娘娘稍候。」她说完便退下,只剩下我一人留在殿中等待。我坐在床榻上没事做,便无聊地往寝室四处张望,却发现里头一切都换上了正红色的装设。从前我曾来过这里,那时这儿并非如此,怎麽如今倒是布置得像个新房似的?慢着,正红色?我身上怎能穿着正红衣服?这是皇后才能用的颜色,我顶多只可用偏红色而已。如此一来,我岂非僭越了?

「在看甚麽呢?」李康此时穿着一套正红色寝衣向我走来道,我更是因此一头雾水。

李康坐在我旁轻轻搂住我,说:「喜欢吗?朕记得当年大婚时,一切的东西也是大约如此。」

我看一看他,道:「大婚?臣妾只是贵妃,不敢与皇后相提并论,更不敢有所僭越。」

李康皱了皱眉,说:「甚麽臣妾?怎麽叫得如此陌生?这里只有朕和你,你穿甚麽、做甚麽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又何须拘礼?」

他又握起我的手,道:「皇后只是皇后而已,嫣儿却是朕心中唯一的妻子。你在朕心中的地位,永远无人能及。」

我心中的甜意一涌而出,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我轻靠在他胸膛上。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听在我耳朵里,却成了美妙的旋律。我说:「皇上怎麽就如此偏心嫣儿?」

李康轻抚我的背,说:「嫣儿值得朕如此爱惜。你可知道,朕为何给你『萱』字作封号?」

我是摇摇头,不知何解。李康捧着我的脸蛋,道:「这个『萱』字意指萱草,也就是忘忧草。从前因为朕,你受尽了苦和委屈。如今你终於回到朕身边了,朕要你当一个无忧无虑的贵妃,一辈子都幸福快乐。」

我被他的话感动了,眼角不自觉地润湿起来。我与他双目交集,他用柔情的眼波看着我双眸,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那些年的时光虽已一去不复返,我却依然无忘与康哥哥当日的承诺。任时光转,人脸变,爱却矢志不渝。

李康轻解我寝衣的小结,用双手为我带来丝丝温暖,那鼓暖意吹拂至我整个身体。唇上的吻微带点急速,呼吸声也变得频密起来。他对我很是温柔,却终究盖不住那衍生出的痛楚,我也忍不住哼出了娇弱的声音。这晚的我们亲密无比,是郎情妾意,春宵一刻无限好。

次日晨起,李康便已不在殿中。我环顾四周,发现了放置床边的字条。拿起一看,李康的字迹出现在宣纸上「朕去上朝午後同心殿见」,我不由自主地甜笑起来。宫女侍候过我换衣服,便由内监用轿子送我回关雎宫。同心殿中,雅馨和颂灵早已为我准备好今早向皇后请安的一切。

樱桃红抹胸配上妃色黄边衣裙,花髻上正中位置,是一朵粉色芍药。两边的白玉兰步摇,与其他粉色花饰稳插着在头上。随着身体的摆动,步摇与长耳坠的珠串流苏徐徐择动,栩栩如生。这身淡淡的端庄装化打扮,既不失贵妃身分,亦不会锋芒太露,惹人侧目。我站在镜前,把自己从头到脚细心照看一次,对一切谨慎万分。贵妃二字已令我成为众矢之的,我绝不能出丝毫差错。

抵达椒房殿的时间还早,其余妃嫔尚未到达。皇后得知我来到,便让素心请我进偏殿去。皇后是一身正红碎花白底衣裙,盘桓髻上双凤青铜鎏金发饰,彰显了其後宫之主的身分。我恭敬请礼:「臣妾向皇后请安,愿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含笑让我平身,和善道:「见下离请安的时间还早。妹妹昨晚才刚侍寝完,怎麽就不多休息一会儿,倒是如此早来?」

我按皇后示意坐在她旁边的软榻上,回答:「臣妾自回宫後也很少来向皇后请安。从前倒是因为尚未正式册封,怕身份尴尬不清。如今臣妾已行过册封礼,也听过皇后训示,自然不敢有所怠慢。今日早来,也是想跟皇后多说说话,聊聊天。臣妾还怕来得太早,会打扰娘娘休息呢!」

皇后捂嘴笑了笑,道:「哪有打扰?如今腹中胎儿月份大了。本宫挺着大肚子,腰总是会隐隐作痛,睡也睡不沉。就算妹妹没有来,本宫也是会早早就醒了。」

我担心一问:「可曾让太医来看过?腰痛虽看似是小事,但若因此落了病根就麻烦了。」

皇后浅笑,道:「妹妹放心,太医已得悉此事。现在每晚素莹都会帮本宫捶背,也会涂用太医给的药膏。妹妹无须的太过担心!」

我才点了点头,说:「眼下娘娘即将临盆,正值最是需要小心的时候。娘娘当真要好好照顾身体,」

皇后听了我的话,忽然正色而坐,说:「有一件事,妹妹若能答应帮忙,本宫倒是能安心照料身子。」

我也严肃起来,问:「是甚麽事?娘娘但说无妨,臣妾若能帮上忙,自会尽力而为。」

皇后认真得很,她道:「妹妹放心,这个忙你一定帮得到。」我细心听着皇后的话,心中生出丝丝忧虑。

不知不觉已到嫔妃前来请安的时候,素心便进来请皇后移步至正殿去。我扶着皇后,与她一同前去正殿。皇后前脚才刚踏进去,众人已纷纷下礼,齐声向皇后请安。我把皇后扶至殿正中的凤椅旁,她缓缓稳坐下来,对众人道:「都免礼吧!赐坐。」各人才按照位分,依次而坐。

皇后看了看我,用手指着其左边第一个位置,说:「萱贵妃也坐吧!」我屈膝谢恩,便走过去安坐。

皇后往端末位置看,道:「哦!魏御女也来了!身子好多了吗?」

魏御女随即站了起来回答:「承蒙皇后关心,臣妾已经好了很多。有劳娘娘挂心了!」

皇后满意肯首,道:「那就好!自个儿的身体,必须要好好调养才行。本宫见你气色不错,总算能放心了。」

她又往众人瞧看,目光停在两张空椅上。她好奇问道:「雍妃和薏贵嫔怎麽都没来?可曾⼀有派人前来传话交代清楚吗?」

素莹回禀说:「禀皇后娘娘,薏贵嫔刚让人来禀告过,说大皇子早上哭闹不停。薏贵嫔要留在承欢殿照顾,今天请安不能来。」

皇后点头道:「照顾大皇子要紧,薏贵嫔辛苦了。雍妃呢?可有派人来?」素莹顿时静了下来,说不出半句话。

「臣妾在这儿,皇后不用找了。」雍妃人未到,声音便已在殿中荡漾着。众人回头一看,雍妃搭着茯苓的手,一脸从容不迫缓缓慢步走进殿来。

她向皇后草草行了个礼,皇后也见怪不怪,问:「今日姐妹众人齐集椒房殿,雍妃怎麽就独独来迟?」

雍妃按了按太阳穴,满脸不适:「今早朝起之时,臣妾忽然觉到头晕目眩,便多躺了一会儿。结果一躺便是睡过了头,也来不及整理仪容就匆匆赶来。皇后别要怪罪臣妾。」却见雍妃头上的半翻髻梳得平滑光泽、整齐万分,半点也看不出是匆匆赶来的样子。她刚刚的话,任是谁也不可能会相信。

皇后却接受她的理由,道:「既然不舒服,就不必勉强前来。下次若再如此,让宫女来禀告一声就好!快坐吧!」雍妃点了点头,惯性地转往我这边来。她正要踏出第一步,却在目光盯上我的那刻止了步。

雍妃冷笑一下,说:「萱贵妃也来了!怪不得本宫从前的椅子会被人坐了。」从前我还未进宫时,雍妃便是妃嫔之首,皇后左边的首位自然是由她来坐。我的出现却取代了她的位置,把她挤到右边首位去。

我淡淡地笑,道:「雍妃很喜欢本宫坐的椅子吗?要不你我就把椅子交换而坐,反正这里每张椅子都一样,本宫也不介意与你对换。」我当然知道她是在暗指排位顺坐的位置,我却偏要故意捉弄她,一挫她的傲气。

皇后见雍妃似是盯上了我,便示意素莹前去领雍妃回自己的位置坐。雍妃便是对素莹视而不见,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才坐回去。我与她正好相对而坐,目光完全躲避不了对方。

皇后虽是看到一切,却只能当作没见到。她端正坐姿,说:「除了薏贵嫔,今日也算是人来齐了。本宫倒是有件事要向各位妹妹宣布。」

各人见皇后语气严肃,也不敢轻视,便格外专注地听着。雍妃却是如旧的漫不经心,东张西望,毫不给予尊重。皇后道:「再过不久,本宫腹中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待本宫生产後,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日子坐月子和照顾孩子。到时候,後宫的事宜恐怕是分心不暇。因此本宫与皇上商量过了,决定暂时把统领後宫之权交给萱贵妃,直至本宫把一切事情安顿好。你们要把萱贵妃的话,当成是本宫的话,明白吗?」

众人的目光纷纷往我身上看去,尽是不可相信的模样,雍妃更是满脸嫉妒。如今在她眼中,我已成了夺走她管治六宫大权的人,她自然是对我恨之入骨。我何尝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是皇后说得对,若让雍妃继续掌权下去,只怕会更长她的气焰。到时候,皇后就算重握後宫大权,也是管不住雍妃了。我若真为皇后和後宫着想,就必须答应接掌六宫,否则这後宫便真要成了她潘显月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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