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嫣然一笑 人生如夢 — 五十四)情未始 決斷之

父亲的谢恩表示着,我与奕珩的婚事再没有任何转弯的余地。我的心情却是复杂得很。原来君心难测这句话是对的。这次,我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

得悉我的婚事後,蕊儿自然是舍不得我,如欣是为我不必远嫁扬州而欢喜,乐文则是因为懂我的心意而悦。

经那次庆元殿一事後,潘氏更是对我心中生厌,雍贵嫔给我的脸色更是越渐难看。乐文看到也替我不值,道:「他们姓潘的就是没气度!娶不到人家就给别人脸色看,真没风度。」

我不把他们当一回事,说:「也难怪他们。先是你,再是我,他们已经错过两次机会了,也难怪他们会心中不忿。」

乐文想一想,道:「不过那潘显阳也是可怜。三番四次的想要求个妻房,却是一次了一次地落空。可惜他生下来便是潘家的儿子,否则也能算是个英杰少年。」

我对她开玩笑,说:「怎麽我听着倒是觉得,你是在赞赏他呢!是在後悔当初的决定吗?」

乐文推推我的手臂道:「你就爱胡说八道!此话你在我面前说就好了,千万不要让知延听到,我就怕他想误会。」我微笑不语。我想乐文会如此在意林知延,也许是因为喜欢。当初乐文的婚姻并非出於真心,更非她自愿。只是乐文很幸运,上天对她很是眷顾。林知延是个温润君子,文质彬彬,正好与她这个骄纵惯的公主相辅相成。能够遇上林知延,是乐文这生中最大的惊喜,他便是乐文这辈子要等的良人。

自那天下了赐婚圣旨,六仪局和内待监的人便是每天轮流在我的望月居出入,忙着为我办婚礼的所需品。今天礼部尚书便是呈上了陪嫁嫁妆清单给我过目,我打开一看,清单竟如布匹般长。细问之下,才知李康已吩咐过,这次我大婚的所有东西,都以公主出嫁的规格来办。如此一来,这嫁妆清单便是没错了。我也总算知道,当天乐文的嫁妆是多麽的惊人。我明白,这些都是李康的心意,我也不想再对他万般推搪,便乖乖接受这一切。

出嫁日子渐近,李康特命让人把双亲接进宫与我团聚。三人是有一年多未有共聚一堂,母亲一看到我,便拉着我的手说过不停。父亲则站在一旁凝视着我们。母亲抚过我的脸,道:「告诉母亲,这一年多的宫中日子,你过得还好吗?」有很多话、很多事我想要一一向她告之,但我不可以。那些受过的苦和委屈,我只能藏在心中,特别是寒石散一事。我不想他们担心,更何况那一切已过去了,我也即将离开这里。既然当初我选择把这一切隐瞒,如今便只能继续沉默下去。

我淡淡一笑,说:「女儿当然过得好,母亲不必担心。」对着母亲,我永远都会挂出一张笑脸。因为我知道,母亲最希望看到我笑。只要我笑了,她便会相信我真的过得很好。

十月十八日,明天便是我的出嫁之日。与如欣她们聚过一番,早已过了中午。回到望月居,换过一套乾净衣裙,便直往南薰殿去。乐文说得对,即使李康是对我出尔反尔,他终究也是为了我好。为了我,他是当众搏了潘氏的脸,只为成全我对奕珩的心。明天我就要走了,我也理该去跟他说声道别,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

这个下午的天空灰暗黑沉,一团团黑云囤积在天边,仿佛是要迎来一场大雨。

南薰殿内,李康双手靠在腰後,正往窗外静静张望。我悄悄走近他身旁,下礼请安。他却依旧不转身,一动不动,只是轻轻说出「免礼」二字。我不敢上前打扰他,只安静站在原地。无事可做之下,便随即往殿中四处瞧看,眼睛却被挂在书桌後方的画卷所吸引。我好奇地踏步上前,靠近那画卷仔细一看。

画中是一对可爱孩童,男孩正追着前方的女孩,伸手欲要取过她手中那朵红梅。二人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欢欣满载。画旁更是题了两句诗,写着:嫣梅伴清姿,浓淡共相宜。此画给了我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仿佛画中的情景曾经出现在眼前。到底这张画的来历是怎麽一回事?

「来了怎麽就不坐,站在哪边看甚麽?」李康的声音把全神贯注在画上的我叫醒过来。

回过头看,李康已坐在窗前的一排椅上。我步上前,道:「只是好奇随便看看而已,才发现皇上殿中原来是放满异珍名宝。」

李康笑一笑,说:「看中了甚麽尽管说一声,朕把它送给你就是了。」

我向他走去,道:「皇上赐的婚妆还不够多吗?梦萓是不敢再向皇上讨要甚麽了。」李康只是轻轻一笑置之。

我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伸手向茶桌替自己与李康各倒了一杯茶。李康接过往唇边一放,轻轻把茶水吹凉,喝了一口。我却放下手中茶杯,说:「皇上给的妆奁太多太贵重了,梦萓是深感惶恐。有些东西更是不敢再留着,想要亲手还给皇上。」

我往衣袖里掏出一块白玉佩,递给了李康。他看了一眼,没有接过,只道:「不必还了,朕早已当作把它送了给你。」

我却坚持推却,说:「皇上说过,只是让梦萓暂代保管这块玉佩而已,如今又怎麽能出尔反尔?皇上已经对梦萓有过一次食言了,难道还想再多来一次吗?」

李康眼眉一扬,道:「你是在怪朕把你许给奕珩?」

我低下头,回答:「臣女不敢。皇上如此做,何尝不是成全了梦萓?梦萓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会成全梦萓。」

李康无奈一笑,道:「朕知道,你是一心想要求安定闲静,远离是非。就是如此,朕便不可能再自私地把你留在这里。朕清楚你的心到底属谁,朕永远不会是你的良人。朕给不了你幸福,扬州卢氏更是。成全你跟奕珩,至少你会有可能得到幸福。正因如此,朕愿意放手。」他的一字一句中隐隐藏了丝丝伤情。我缓缓抬头注视着他,那柔情的眼波,令我意乱情迷,心房徐徐加速而跳。

我别过头屏息静气,逼自己把目光回注在手中白玉佩上。我紧紧握着那玉佩,告诉自己:这些感觉都是假象,我只是一时迷了眼而已。

我把手中的梅花白玉佩放在桌上,轻轻往李康一推,道:「梦萓感谢皇上错爱,但愿皇上可以收回玉佩。或许这块玉佩可以吿诉皇上,眼前皇上的感觉都是假的,那只是一场幻象。等梦萓离开,时间待久了,这一切虚幻便会消失。皇上就会知道,自己的心从未有过顾梦萓这个人。」梅花白玉佩代表着李康对嫣公主的思念和爱。我知道在李康心中,她从未离开过。我要用眼前的玉佩提醒李康,我顾梦萓只是一个影子,并非嫣公主。也同时告诉自己,不要被眼前的错觉迷住眼。李康执起玉佩,眼神重重地凝视在上面,大拇指轻轻往其一揉,他根本忘不了这一切。

我默不作声,悄悄地跪安退到殿外。我该说的已经说了,李康也该懂。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和这里的一切也该是时间忘了。我曾经下过决心,要与奕珩长决断。但到了最後,经过一番兜兜转转,我还是和他再次连在一起。眼下我不求甚麽,只愿我与李康之间的一切真的可以一一擦去。

我庆幸自己从未与他开始过。只要我们之间不曾有开始,一切便不必怕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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