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聿勋生日晚宴。
悠扬轻缓的乐曲轻轻地在厅内摆荡,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翩翩旋转,没有人留意到寿星及王子殿下已经不在。俞芷亭掩不住的丰采吸引许多人前来邀舞,北辰敞逐步的教导蒲彤禾基础的舞步,後者发出豪语在学会之後要去邀请子桑学长共舞。孟荏曦换过数个舞伴後已经不知所踪,蒲御蘅更是在与俞芷亭跳完一支之後便消失,而独自站在一边的牧谦行此时收到一只执事送上的高脚酒杯。
他轻抿起唇,仰头喝下,透过厅内灯光,杯底显现出一行字。
该来的总是会来。
寻着杯子的指示,牧谦行来到上方楼层,步至最底的房间,在距离数步之时,举起手中酒杯砸到门上,同时,有着繁复锁具的门打开,一位低垂着头的侍者即时接住了杯子,随即退开请牧谦行进入,自己则退出门外。
门阖上的那一刹那,金属碰撞声响起。
「谦行,我记得我并不是让你到这一个房间?」房间里落座首位的子桑聿勋带着笑。
「讲得我没来过似的。」牧谦行嘲讽的笑,「得了,子桑,要我来这干嘛?」
子桑聿勋调整了坐姿,嘴唇维持有礼的弧度,「那麽,『洛槿』,先坐吧。」
瞟了对方一眼,牧谦行,更适当的称呼是慕洛槿,步至客座,正坐稳之时,子桑聿勋压了上来,右腿挤在慕洛槿双腿之间,右手则撑在他颊边的沙发椅背,低下头,
「谁让你坐这里的?」
「......」慕洛槿对於子桑聿勋的靠近无动於衷,就在两人鼻头即将贴上之际,他刹那间右手按住对方的右边肩膀,使劲一翻将那人推到另侧沙发上,拎着他的衬衫领子,「我要做什麽又要经过你同意了?子桑少爷?」
「洛槿你学坏了。」子桑聿勋笑着,拨掉缠着衣领的手,朝慕洛槿靠近了些,倚上沙发椅背,
「呐,对不起。」
慕洛槿没有回应任何的动作,只道:「子桑少爷你居然会用叹词啊。」
「你注意的点还是跟之前一样奇怪。洛槿,问为什麽。」
动了动眉毛,从以前养成的、对子桑家大少爷百分顺服的习惯率先控制了他,「为什麽。」
子桑聿勋看着眼前不存在的一点,「我谎道我利用了你,所以我道歉。」
「我早就知道了。」慕洛槿踢掉皮鞋,将头枕在沙发上缘,「那种鸟理由你打算骗几岁的我?」
*
子桑聿勋与慕洛槿在五年前第一次见面,不到一年的短暂岁月变经历了萌芽、盛开,以及凋零。
被发觉身分的旁徨让情谊有了疙瘩,同一块浮木上的两人不再站在同样的平衡之上。封建社会的潜规则也让彼此不再无话不讲,然而真正点燃大火的引信仍旧是子桑聿勋。
「褪去身分的你还剩下什麽?」
子桑聿勋蔑视的眼光在那一瞬间当真让慕洛槿重伤,然而下一刻他却同时想起──没有了身分,子桑他同样什麽也不是。
尤其是他。
一直都翩翩成熟的他,就算是谎言也不至於这样丑陋的自打嘴巴。
子桑聿勋急了,无所不用其极地也要推开他。
「是吗。」慕洛槿淡淡地道,眼神中不自禁的带了凄然。
这便是,上层社会的世界吗?
没有再说话,子桑聿勋掉头走了。
他们从此不再有联系。
说是不再有联系,也不过是没有了在宴会之中属於两人的家常谈话,恢复本来畸形的生活,兢兢业业的参与每一次盛宴,戴上虚伪的面具,继续扮演着两人的完美角色。
慕洛槿曾经想过,那他们两人之间彼此激起的火花,究竟算是什麽呢?他对他的念想,曾是双向的吗?又是为什麽让他决定姿态笨拙地旋身离开?之後,还会出现像他这样的人吗?
直到自己再懂事了一些,才晓得当时外界纷飞的谣言。
不守本质的小公爵、尚小就欲充实羽翼的首相接班人。
原来只是这样的闲语,就能让子桑聿勋乱了步伐吗?
慕洛槿从没有想过,子桑聿勋会再次撞进自己的生活。
父亲知道自己没有对权位的企图,同时看见了当今王子的野心,而选择在那个对所有贵族、政治圈的孩子发展最为重要的时刻将慕洛槿推了出来,把他过继到了支族表亲的名下,在暴风尚未席卷整个国家、举国仍认为首相慕氏还培养着自己的孩子来继续构筑慕家源远流长所打下的辉煌根基之时,他就成为了真正的平民。
还以为,自己将永远脱离那个圈子,果然人在怎麽认为自己成熟稳重,都还是有天真且短视的想法。
他,还是慕洛槿,终究不会变成牧谦行。
俞芷亭为什麽成为了子桑聿勋的目标?自己又为什麽仍是来了这个晚宴?
*
「欸。」慕洛槿在长长的沉默之後开口。
子桑聿勋仍闭着眼睛,「嗯?」
「你过得怎麽样?」
*
慕洛槿离开之後,祢昂把玩着高脚杯从空气之中现形。
「殿下全部都听见了?那一边那麽早结束?」子桑聿勋习惯了对方的出现方式一般,只是问道。
祢昂抛起手中玻璃杯,又俐落地接住,尔後朝一旁轻抛,杯子转了几圈後平稳地落在了长桌上。
「我留了点东西之後就来了。怎麽可能都亲眼目睹呢?大概就从聿扬你跨上他之後开始看吧?」祢昂横躺在沙发上,短靴在扶手之外晃着。
那不就是全部了吗?子桑少爷腹诽,同时同情起那位自己跟对方共同的客人。
但,要在这位殿下身边一直待下去,通过无限的关关测试不过是基本吧?
子桑聿勋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而将那只高脚杯取过,抬手朝向慕洛槿离开的那道门扉,抛了出去。
祢昂哼了一声,将右脚交叠上左腿。
门边的碎玻璃,瞬间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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