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起床了!」
邻近高中校园的社区一隅,呐喊声划破了早晨的静谧,歇在屋檐下的鸟儿拍动翅膀啪啪离去,留下地面上仰望牠们的两个女孩。
「荏荏,芷该不会还在睡吧?」出声的女孩名为蒲彤禾,她瞅着面前的独栋透天厝,特别紧盯那扇未关拢的窗户,里头的窗帘随着风缓缓飘扬。
「机率很高。她昨天半夜一点打电话给我,说要把上礼拜借的那部悬疑小说十五集一次全部还给我。我的美容觉就这样被她打断了!」孟荏晰在说到美容觉三字特别咬牙。
蒲彤禾扁了扁嘴,「人家记得芷说她前两天才开始看耶,她该不会忘了今天开学吧──芷之前待的那个国家是这个时间上学吗?」
「说过几次了,芷之前是在家自学。」孟荏晰抚着指甲,「熬夜会长痘痘阿,她一定又没听进去我说的话。」
「不然......我们再叫一次?」
「还能怎麽办?」
蒲彤禾伸出三根手指,折下一根、两根......
第三根──「俞芷亭!」
只闻屋内传来一声巨响,两人面面相觑。孟荏晰放下令她颇为介怀的指甲片。
「惨罗。」
「痛阿──」我扶着直接着地的屁股,想睡的感觉也随着刚刚那一蹬飞出九霄之外,随手扔了个法术朝喋喋不休的闹钟扔去,外头那两个叫那麽大声是想逼死谁阿!原本已经要下床的却被吓得跌了下来......阿嘶......
按了按腰部,手一抬将睡衣换成制服,将召唤来的书包一把抓住,步进浴室快速的刷牙、洗脸,旋过身到了玄关,抽出鞋柜内的帆布鞋套好,握上门把,向下一按、推开,蒲彤禾高举的脚差一点儿便要擦过我胸口。
我冷冷一笑,举起手握着拳头,正要砸向那人时换了手势,用力弹了下她的耳垂。
「好痛!」
「你还知道痛?根本想拆了我家的门了吧你!」我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蒲彤禾委屈得皱了皱脸,「人家怕芷被棉被吃掉阿。」
......敢情你有这样的经验阿?
「迟到什麽的我是不介意啦,不过在这样的天气下站在室外可不是我的作风。」孟荏晰从书包中拿出一把伞、撑开,「你俩慢聊,且容我提醒一句,今天可是开学日阿。」
「阿!期盼已久的小学弟终於要来了吗──」迅速被转移焦点的蒲彤禾双眼闪闪发亮,「芷、荏荏你们还在干什麽?要迟到了──」语罢便头也不回的朝学校方向奔去,哪里还有任何委屈或担忧。
与孟荏晰双眼交会後皆是无奈的扯唇。
「荏,要跑?」
「Youwish.」
*
在悠悠钟响的最後一声之时踏进校门口,一个学期好的开始或许真会庇佑我有成功的一半,尽管我其实并不是很介意迟到这事儿。
校门内两列纠察排开,个个穿着洗的褪色的黄色背心、抓紧手中的登记板。跟几个认识的学长姐、同学们打了招呼、被拍肩且不忘糗着我的好运气,同班的纠察小队长杜沐也对我笑了笑,闹了几句话要问我的学号。此时,走在前面的蒲彤禾及在我旁边收着伞的孟荏晰突然齐齐停下脚步。
「会长好。」
蒲御蘅手臂上戴着大红色的臂章,值星二字亮灿灿的闪进眼里。我仅轻轻的颔首。
见着蒲彤禾──他的堂妹──与孟荏晰,他浅浅一笑,而视线顺地朝後一挪,瞥了我一眼後不自然的点头回礼,便走了。那背影在我眼中竟有些狼狈。
在走到教室的路上,孟荏晰在遇见蒲御蘅之後便没有再开口,蒲彤禾则有些欲言又止,一直到进了教室、入座之後,才转过头来趴在我桌上。
「芷──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原谅我堂哥喔?」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手指依序敲着我的五指间隔。
抬起视线,我想了想,「没有吵架谈何原谅?」
蒲彤禾奴了奴嘴,「没有吵架只是全校都知道你们合不来。那时候──」
「我知道他的立场,基於衡量那件事对学校的利弊,其实他做得很对。但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淡淡的道。想到当时镜片後的那双凤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就让我再也无法喊他一声会长。
蒲御蘅是学校教育基金会董事长的儿子,有这层关系的陪衬,加上他自身突出的领导才能,在略嫌青涩的朔级时,透过不凡的演讲魅力与不胫而走的裙带关系选上了学生会长。他当时也是我们的隔壁班──宫班的班长。
圣霁人民高级中学──这所学校的名字,在这之中分有三个年级,分别是朔、弦、望,分别代表月在不同时间的迥异样貌;班级名称则是宫、商、角、徵、羽,是为了纪念当时以音乐立校、培养学生的初衷,特别留下来的古音名。
今年,我们共同升上了弦级。
从书包中拿出花生蛋吐司,咬了一口。蒲彤禾像是还想说什麽,脸部的一阵扭曲之後还是没有开口,捏了下我的指头後便转了回去。
然後,年轻的女班导师走上讲台,她将握在手上的手机搁在一边的桌子上,扫视了全班之後从讲台上的笔筒抽出一支原子笔,在点名表上划了数下後才出声。
「我不罗嗦太多,等一下开学典礼你们自己该知道分寸,一样由俞芷亭带队。然後,」她看向前门,「进来吧。」
举班此时有些小骚动,有新同学?
没有新生的无措,他踏着自信却略显慵懒的步伐,高挑的身形,神情漫不在乎且带着轻佻,灰色的板鞋由侧转直,右鞋尖踮地站定,全班三十多双眼直盯着他,我甚至能确定蒲彤禾正两眼发直。
他长得很好看。
尽量不让眼神泄露出过多的情绪,我打量着这人。莫名的,他让我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牧同学,写上名字。」班导食指指节轻叩黑板。
他左手插入纹格长裤的口袋,拿起黑板沟槽的白色粉笔,字体飘扬──
「牧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