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祖强拿出手机,在翰林面前晃呀晃,满面得意地解说道『有了这个APP,想要认识新朋友就不是什麽难事了~』。说完,便作势把手机收起,一个挑眉,续道『你明白我在说什麽吧~?』。
翰林看似颇感兴趣,一边去抢祖强的手机,「让我看看嘛!到底是什麽软体啊?」翰林拉扯着祖强,不断耍赖。杨祖强莫可奈何,便开始了他的APP教学,教导翰林怎麽使用这个手机社群软体,如何认识同样也喜欢男孩的男孩们。
翰林听完之後,便马上兴致勃勃地下载了APP,并且注册新帐号。
「祖强,他要我上传大头照耶,我要放吗?」
『放啊!不放别人怎麽知道你长什麽样子』
「但是这样,会不会被很多人知道…」
『不用怕啦,会用这个APP的人,一定都是喜欢男生的,一般人谁没事会知道这个APP啊!』
「哦,好吧,那你帮我照一张」翰林颇为跃跃欲试的样子,摆了一个自认为最酷最帅的POSE,让祖强拍了张照片。
成功登入後,翰林眼前彷佛打开了个新世界,APP的首页是以矩阵方格将使用者的照片排满,并且依照使用者与你之间的卫星定位距离,由近至远排序。小方块里有人放的是自拍照,有的人放身材照,却也有人放些风景、小猫小狗照。
翰林注意到了与他比邻的那个用户,放的是一张手的局部照。仔细一看,那手环不正是祖强的手环!
「喂,这不是你吗?怎麽你叫我放自拍照,自己又不放!」翰林抱怨。
『哈哈哈,我又没有你长得好看,我全身上下最美的就是这双手了。每个人强项不同嘛~』祖强柔媚地向翰林撒娇。
「好啦好啦,这个APP感觉蛮好玩的耶,我来好好研究一下」翰林玩得不亦乐乎。忽然钟响,老师走进教室,翰林和祖强赶紧收起手机。
晚上回到家,翰林又再打开了那个APP,发现已经累积了好多留言,来自於许多不同的用户。翰林一个一个打开来看,虽然感觉新奇,但又不知道该回些什麽,直到他看到一个以背影作为大头照的用户,照片中的背影颇为宽厚。拍摄者似乎手没有拿稳,画面摇动得模糊,但反而有种模糊的美感。
这个背影男的留言,劈头就是一张自拍照,接着则是简单的一句「Hi」。
翰林看到这个背影男传来的照片,暗暗心惊,这人好眼熟,不就是同校的一个男生吗!以前曾经注意过他,因为他外型相当亮眼,不是时下流行的俊美男,而是充满阳刚味的原住民帅哥。
曾经在学校里看过这个男生几次,以他深邃的五官、漂亮的大眼、黝黑的肤色、厚实的体格,应该是「阿美族」的没错。台湾的原住民有十几个不同的族群,各有不同的特色,其中则以阿美族人数最多,且以漂亮的眼睛、深邃的五官以及好身材最为着名,无论男女几乎都具备这些特色。
而这个「背影男」(虽然对方已经给了正面照片,好像也称不上是背影男了),则是典型的阿美族帅哥,特别的是,虽然他外型粗旷帅气,但是平时样子看起来却颇为沉稳,相当有气质。
「你好啊!」翰林回讯息。
『你好:)』对方很快也回了讯息。
「你很眼熟呢,也是竹中的吗?」
『没错。』
「要怎麽称呼你呢?」
『我叫阿全』
「你好啊,我叫做翰林」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翰林感到愉快,毕竟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这样子跟其他同样也喜欢男生的男孩子聊天,当然,如果除去杨祖强这样姊妹不算的话。当晚两人又随意的聊了一会儿,就各自休息了。
隔天,翰林带着满怀愉悦的心情到了学校,怎麽没有注意到,自己也能这样子期待去上学。
进了教室,『今天很不一样哦,翰林这麽早来学校,以後也要维持哦!』班导师慈爱的表情,嘉许着翰林。
「哈哈,简单啦!我还没发挥实力呢,这简直易如反掌!」翰林得意忘形地自夸,好像上学不迟到竟是完成了什麽丰功伟业一样。
下课後,翰林迫不及待地与祖强分享前日与阿全聊天的种种,两人一边走去合作社打算买早餐。
『阿全?不会是那个10班的张全忠吧!』祖强惊得花容失色。
『他超帅耶!会运动,身材又好,是那种只能远远欣赏的类型』祖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他已经注意这个全忠许久。
「别那麽大声啦!也没什麽,我们就只是随意聊聊罢了」翰林一边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唐翰林,你可千万要把握,不要让他给跑了,这麽优质的帅哥,以後可是很难再遇到了…』杨祖强像个老妈子一般,向翰林耳提面命。
话说到一半,祖强『啊』地失声,用手肘轻轻撞了翰林两下。
原来正对而来的,正是那张全忠,他是从合作社方向来的,想是刚买好食物,身旁跟着一对哥儿们,边行边聊。
翰林忽然感到说不出的紧张,琢磨着要怎麽开口打招呼,他迎面经过,翰林蓄势待发……,张全忠看向了翰林一眼,「Hi!…」翰林终於脱口而出。
「……」翰林说完,那张全忠竟好似没看到他一般,飘开了眼神,晃身走过继续与旁边的同学聊天,让翰林尴尬在现场,举起的手,也不知是该放下还是继续挥着。
『我想他应该是有朋友在旁边,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吧,别想太多了』祖强在旁打圆场。
「嗯,应该是吧」翰林样子看起来蛮开朗,杨祖强吁了口气。
『话说回来,你也没有查证过,怎麽知道跟你聊天的是张全忠本人啊?说不定是盗用照片呢!』杨祖强赫然想起,不禁提醒道。
「这倒是,说不定根本是别人盗用他的照片跟我聊天……」翰林也思考了起来。两人买了早餐便回到教室上课。
不一会儿,翰林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冒着被老师发现偷玩手机的风险,翰林悄悄开了手机偷看,是那个交友APP的讯息通知!
翰林点开一看,是「背影男」传来讯息
『刚刚有朋友在旁边,不方便跟你打招呼,抱歉啦!』,过了几秒,又一则讯息传来
『你本人好帅好可爱:)』
下课後翰林给祖强看了背影男传来的讯息。祖强摆出了侦探的姿势,挠了挠下巴,分析道『看来他是本人没错,刚刚交会时的人潮并不多,而且又能这麽准确地说出没有跟你打招呼的细节,看来……,就是他本人了』。
翰林其实不等祖强说,也早有同感,当下便简单回了张全忠讯息,表达不用在意,他并不介怀等等。
那次过後两天,翰林与张全忠保持着讯息上的聊天。翰林似乎感到了生平第一次的情窦初开,恨不得每一秒都想要向全忠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一天晚上,翰林躺在家里床上,与全忠用软体讯息聊天着。
「我觉得我好像开始会想你了耶」翰林传出讯息。
『是吗?我觉得我好像也是一样』全忠回覆。
「好想见你呀,从那天福利社之後,我就常常想起你的样子」
『我也是:)』
「我们可以见面吗」
『好啊,那明天在学校篮球场好了,我几乎放学後都会去打球』
「好哇!就这麽说定哦!」翰林欣喜若狂。
隔天整个上午,翰林都迫不及待老师赶快把课讲完,让午休快快到来。午休时间,翰林也完全睡不着,想到放学後就可以见到全忠,整个兴奋得嘴角上扬。最後一堂课结束,同学们都还在收拾书本的时候,翰林就一个人冲到了篮球场边等着。
过了不久,一群一群的男生来占球场,果然张全忠也来了。翰林见到了全忠,向全忠微笑了一下,张全忠看向翰林,似乎没有什麽表情,停了两三秒,便转身继续跟同学打球。
翰林坐在场边等着,眼睛没有离开过全忠的身影,而全忠也看向翰林这边几次,但都只停留了几秒,便把眼神撇开。约莫等了两个多小时,看全忠他们也差不多准备要散场走人,翰林满心期待,都快坐不住,但仍在原位守着,等待全忠走来。
没想到,全忠擦了擦汗,背起书包後,便转身与同学结伴离开了,一眼也没有再望向翰林这个方向。
翰林顿时似乎听到什麽东西碎裂的声音,眼睛看着全忠的身影越走越远,抬头往上,看着圆圆的篮框,上面挂着几条篮网破损後残存的细绳,觉得怎麽出奇地像自己此刻的心一般,中空而残缺……。
良久,翰林的手机响了,又是那个交友APP传来讯息。张全忠的讯息上写道
『抱歉啦!刚刚太多同学在了』
翰林意志消沉,正在踌躇该怎麽回覆时,对方又传来了一则讯息
『我们晚点见面吧,就我们两个,好吗?』,翰林好像瞬间又被补满了血,打起精神,回覆答应赴约。
晚上,翰林来到了全忠给的地址,见到是一间小旅社,想是全忠真的想要隐蔽一点,害怕与男生约会的事被人发现。翰林依约进了旅社的某个房间,坐在床上等待全忠。
「我已经到罗!」翰林传出讯息。
『好的,稍等我一下哦!』全忠回覆。
「没问题~」
『翰林,你可以先洗个澡等我吗?』
「洗澡?为什麽要洗澡啊?」翰林不解。
『因为我等下想要抱抱你啊,你先洗澡,比较省时间,旅社算小时的』
「哦,好,没问题~」翰林也没想太多,觉得自己毕竟也是上了一天的课,这样子跟全忠见面好像也不妥,毕竟第一次约会,还是香香的比较加分。
回完讯息,翰林便脱了衣服去洗澡。大致洗了个香香,翰林光着膀子,下半身围了个浴巾便走出浴室准备穿衣服。没想到忽然眼前强光闪烁,隐约中看见前面有人用手机开着闪光灯,向自己猛拍照。
说实在的,打个赤膊被拍照,对翰林而言并没什麽大不了的,自己和徐镇等兄弟们一起出游时,也都时常光着上身合照,不过现在的情况大不相同,在这样隐密的环境,自己衣不蔽体,而且还面对相当不友善的闪光灯猛烈照相,瞬间感受到强大的羞辱感。
忽然眼前那人停止了拍照,翰林眼睛稍微缓和了一下,认出他是全忠的同班同学。那人指着翰林的鼻子大声斥责『全忠要你以後不要再缠着他了!听到了吗?恶心!』,翰林尚自惊魂未定,又平白挨了一顿咒骂,脑筋一片混乱,稍一定神,发现那人已走出房间。
翰林顾不得自己衣着未完好,直接就往外冲,想要把那人找回来问个清楚。奔出房门後,看见那人已走到走廊的转角处,眼看就要隐没,翰林一个箭步,飞身往前抓住了那人的手,用力往回扯,那人一被扯回身子,转头後却不是同一个人,竟是──「吴毅格」!
翰林看傻了眼,而前方另外有一人,拉着吴毅格的手往前走,那人转过头来,却是竹女校花魏家榆,吴毅格被魏家榆拉着身子往前,甩脱了翰林握住的手……
……翰林突然乍醒,在家中床上气喘吁吁,原来梦到了自己一年前与张全忠不堪的往事。原以为自己过了一年,应该已经全然将这些过往放下,没想到记忆在睡梦中却是如此地残忍,每个细节都不放过,如同又再度经历了一次那些想忘却的种种。
而梦里最终自己却紧抓着吴毅格的手。想忘却的过去与想追寻的现实互相拉扯,这潜意识作祟的能耐,也着实让翰林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