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玩游戏,一个由他设立规则控制一切,觉得无聊便能随时喊停的游戏。
他也很喜欢那些玩具们,虽然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但玩久了也会有感情,会有占有欲,会想把妄图夺走他们的渣滓都清理乾净。
那不是爱,就像个孩子会为了玩具打架争吵,但绝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玩具豁出生命,来规劝的大人们也会说「只是个玩具而已」,然後在谈笑间云淡风轻的带过。
而玩具碎裂一地,没有人在意,就连原本为其争吵的孩子们都因为玩具的残破露出嫌恶的表情,然後转身去寻找下一个新的玩具。
那个不知名字的女孩也只是个玩具而已,尽管他替她取名,把她捧在手心上的百般宠爱,终究只是消失或坏掉了也只会惋惜一声的玩具。
「小苹果?」
她在哭泣,轻轻的,无声的,却让人更加怜惜,蓝色的眼睛彷佛化成一汪碧潭,每滴落下的眼泪都是滋润大地的新雨,清透乾净,楚楚动人。
「你为什麽要哭?」别哭了,停下来,这不在游戏里的一环。
女孩哭的更加伤心,小小的肩膀都开始隐隐颤抖,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无助,「西索..笨蛋....」
从没有被人骂过笨蛋的变态懵了,伸手想摸摸女孩的头安抚她,还被毫不领情的拍开。
「你的手...受伤了...」
所以呢?
「笨蛋...」
「????」
不解这两件事的关联在哪里,只是被女孩哭着要求去躺好休息时,他觉得心里某处好像有股莫名的奇怪感受。
就好像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会为了你的安危哭泣,会蹲守在你枕边不断听你心跳的孩子,很危险。
她很危险。
所以当她真正消失的那刻,他才意识到这个游戏似乎早就脱离他的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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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位菲力先生在哪里了吗?」周围满是鲜血,大概只剩西索的落脚处是乾净的,他一手扣着工作人员的脖颈,时不时用足以威胁到性命的力气紧紧勒住。
「咳、咳、我真的、不知道,求你别杀唔.....」
西索松开手,穿着鬼装的女子就啪一声摔在地上,显然已经失去生息。
游乐园广播不停重复着要各位游客紧急疏散,西索不加掩饰的杀人行为已经传遍整个园区了。
所以当他从鬼屋出来时,整个园区真的就像座鬼城一样毫无人烟。
「接下来...」
红发少年抬头看着正对他的摄像镜头,露出一抹新月般弧度极大的笑容。
「老爷不好了!那个人、那个疯子把摄影机都摧毁了!」一身西装的男子匆匆赶了进来,神色惊惶。
亲眼目睹好端端的活人被一个一个残忍杀戮已经够可怕了,那个红发少年还对镜头露出一个诡谲到极点的笑容,好像能透过萤幕看到他恐惧的颤抖,索住他的命脉一起拖入地狱。
然後红色的身影突然一闪,画面就啪刷一声变成黑白粒子的杂讯,他才刚意识到镜头被毁这件事,无数萤幕跟着转为杂讯,宛如蝗虫过境一般迅速无法遏止。
「甚麽?」菲力皱起眉头,但刚才听到自己旗下的工作人员死决一片时却没有这种反应。
他只注重结果,过程会怎样的草菅人命都不重要,而想要获得胜利就必须有相应的优势,他原本最大的优势是园区里无数的摄影镜头,也就是情报。
这也是为什麽他抓掳了这麽多人却仍能存活至今的原因,像他能提前接获揍敌客家要暗杀他的消息一样。
可是现在这个优势消失了,那赢面理所当然会倒向拥有绝对力量的西索。
菲力看向就算面无表情也像眉目含情的女孩,但只要筹码还在这里,他便还是赢家。
他温柔的替她拉平被角,「别担心,我不会让你被那个杀人魔带走的。」
但她宁愿用一百个牛排换一个西索。
「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赛莲突然伸手抓住菲力的衣角,用最柔软的方式阻止他的离开,自上而下的角度让她看上去无辜得彷佛可以任人宰割。
「怎麽了?」
看菲力受宠若惊的倾身靠近自己,赛莲忍住想要闪避的冲动,努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因为每当她这麽做,不管是什麽要求西索都会答应,哪怕是傲娇的奇牙都会尽其所能的如她所愿。
女孩嘴角轻扬,一双水蓝色的眼眸像被晨光打亮的海平面,波光粼粼的闪动,即便无法说话也已胜过千言万语。
她只无声的说了一个字,
「水」
无数根管道直通地面,像下水道那样,她当初大概也是顺着其中一根管子下来的。
一切的犯行都隐藏在这个给予人们快乐和欢笑的游乐园底下,永远不为人所知。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是最快出去的路?」赛莲看向一路将她领到出口的菲力,在自然不过的询问。
「是的。」菲力也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只是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活人应有的焦距和神采。
没错,几分钟前我们伟大的海妖小姐顺利催眠了变态企业家,她其实也没想到喝一杯水便足以恢复一半以上的力量,而这就十分足够对付菲力这个理论上还是在可界定范围内的正常人,现在男子就真的只是块人畜无害的牛排,无须警惕。
因果报应,妄图把别人变成随他收藏的玩偶,他自己现在就是只任她操控的傀儡。
「你可以走了,要把自己绑在床上。」海妖报仇,五分钟不晚。
「是的。」
菲力一转身赛连便开始着手逃亡行动,因为她也不清楚歌声的效力究竟能持续多久。
脱去粉蓝色的缎面凉鞋,她尽量用最快的速度攀上窄小的梯子,就算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这麽久,身为前水中生物她对双脚的控制还是不太灵光,常会笨拙的跌跌撞撞。
她严重怀疑这可以归咎给总是喜欢抱着她变态耳语的西索,即便是在正常不过的日常问话。
「小苹果,想吃些什麽吗?」女孩漂亮的眼睛一直专注於橱窗里的甜点。
那个上面有苹果圆圆的东西。
「那你吃苹果派,我吃小苹果,可以吗?」
听起来很合理,赛连点点头欣然同意,丝毫没有遭受性骚扰的自觉。
啊这麽想一想结果肚子真的有点饿了。
赛莲有些喘的停了下来,她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细微的轰隆声,确切来说是来自她的下方,因为爬了一段距离已经看不到底宛如黑洞一般。
後来连手中的栏杆都开始匡啷匡啷的微微振动,赛连终於查觉到一丝不对。
这个感觉很熟悉,她过去在大海里也曾遇过。
每当这时就连她们这些水性极强的海妖都要避让,因为这是潜伏在深海的蓝鲸准备要游上水面换气时的徵兆,稍一不慎就可能会被它引起的强力水流卷进嘴里。
啪刷!!!!
看着朝自己疯狂涌来的水柱,赛连隐约想起,游乐园入口的工作人员说今天下午在广场有好看的水舞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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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是一个很壮阔的喷水池,水深至少可以淹过成年人的腰部,而四周环绕着希腊诸神的白色雕像,正中间是模仿名画维纳斯的诞生,美丽的爱神维纳斯优雅的站在贝壳上,身边还有两个吹着号角的小天使。
水舞秀一直是这个游乐园颇富盛名的表演,不过今天被我们寻找小孩的西索大人一搅和,观众席上只有几只摇头晃脑的白鸽。
「各位先生女士,大朋友小朋友,现在让我们一起来欣赏来自古希腊梦幻的水舞秀。」广播是事先预录好的旁白,然後便是悠扬的乐声响起,大概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之类的,充满欢快雀跃的氛围。
听到动静的西索也来到了这个广场。
绚烂的水舞悠扬在水池边,随着音乐的高低起伏摇曳摆动,就像女子旋转时飘扬在空中的裙摆或发丝,带着一种柔美的动感。
西索一直站在池边远远观望,不是被表演所吸引,而是他看到水里隐约有个人影在浮动。
是个少女,身形纤细,曲线窈窕,黑色微卷的长发,光洁雪白的肌肤,似乎未着寸缕,就像传说中象徵美的维纳斯一样,是诞生於海洋的泡沫之中。
尽管水气朦胧,几乎让人看不清楚池子里的情境,但就像绿丛中的牡丹,参杂在粗砺中的珍珠一样,只要放入眼里,就再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西索不知为何就突然想起,女孩在他臂弯闭着眼睛恬静熟睡的模样,毫无防备的,就像这是会护她一生的港湾。
而只要听到他的呼唤,她便会醒来,嫣红的唇无声呢喃着他的名字,然後像是觉得非常有趣的就笑了起来。
因为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这一切都离奇得很荒唐,西索难得不带着任何变态的音调起伏,就像个在街角偶遇初恋的愣头青那样,呆呆的叫出那个寻觅已久的名字。
「小苹果?」
少女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就跟他们共枕眠的每个早晨一样,不管何时都会准确无误的给予回应。
同样精致的五官,只是长开後增添了惹人怜爱的妩媚和深情,衣服太小了,完全掩盖不了她娉婷的身姿,被水溽湿後完全曲线毕露,如鸦羽般乌黑的青丝几缕也湿黏在光洁的皮肤上,她略感不适的拨开,简单一个动作便足以诠释出诗画中女子柔美的身段。
「西索。」她用唇语低声念着他的名字,然後露出一个足以让世间万物都沦为背景的笑容。
梦幻的喷泉表演还在继续,背景乐是欢腾的交响曲和喷泉溅在地上的哗啦水声。
但少女若有似无的气音却彷佛在他耳边无限放大,甚至压过了他自己的呼吸。
「嗯哼,小苹果总是在出乎我的意料呢。」西索把也湿得彻底的红发往脑後一捋,抱怨似的叹了一声,「身为玩具这样太不应该了。」
那怎麽办?
因为看到西索很开心,以为西索也会一样开心的赛连有些惊慌失措。
红发少年走入水中,穿过层层水幕,最後走到少女面前,两根指尖轻抬她的下巴,没有嘻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不够格当玩具了。」
赛莲一愣。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是什麽意思,西索便低首轻轻吻上她的唇。
未完的话语大概是,她的意义不在是玩具这个词所能解释的。
喜欢、强、聪明....
赛连原本自然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被冷到了,又或是被西索的行为震惊到了。
她只是突然想起,这动作似乎叫做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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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忘了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