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辈子一定造了什麽孽。不过还没来的及多想，长姐就出现在我旁边。
「长姐好。」
「谁要你叫我了？女红做完没？」她颐指气使。
我双手捧上一条绣的精制的丝巾。「嗯，在这里。」
「那你自己的呢？」
「这里。」我拣起旁边一条缝错的丝巾，上面的图案是我亲自设计，但却因为我的疏忽勾错了边。
长姐拿起我的看了看，「缝错的？」
我点头，她满意地笑了笑，「今天爹要回来，你要穿什麽出席晚宴？听说王家那个俊俏的公子也会来呢！」
我还是得笑着，即使这话根本就是在嘲笑我，上一次王家来作客，二姐拿茶盏泼了我裙子，让我被落了个没教养的名头，连衣着都不会整理好，爹爹也被奚落了一番。
「我是庶女，这种场合还是别去了。」
「你确定吗？」
我说：「当然确定，长姐还是早日去梳妆吧，要不要妹妹来帮忙？」
长姐笑的花枝乱颤，拿着我缝给她的丝巾一再翻看。「不用了，我走啦。谢谢你的丝巾，你的女红真的是我们家头等的。今天宴会我会帮你和爹美言几句的。」
「劳长姐费心了。」我行了个平礼，嫡庶尊卑的规定真的很烦人。何况她才不会美言呢，没有说我坏话就要偷笑了。
「起来啦，妹妹最近真的很乖巧啊。」她离我越来越远，声音也慢慢变小。
终於走了。我松口气，继续拯救我那条缝错的丝巾，蓝紫夹杂在一块，完全看不出它本来的图案。
问了小翠时辰，今天是绝对来不及赶上宴会了，现在梳妆为时已晚，反正就如我自己说的，一个庶女去什麽呢！
那就专心缝我的丝巾吧，我吩咐小翠说如果娘遣人来问，就说我身体不适，也是以防万一而已，娘一点都不在乎我这个小妾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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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跟爹告状了？」宴会还在举行，我这里都听得到丝竹声，但此时长姐哭哭啼啼的冲到我房里。
我放下针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问：「怎麽了？」
「爹爹说，这帕子一看就知道是你的手艺！又问我你怎麽没来，说王家指定要见你！」长姐愤恨的说着，跪坐在地上，手上的护甲被她扯掉，留的又长又美的指甲应声断裂。
「见我做什麽？长姐，你快起来，地上凉。」我一边问，一边伸手要扶，但长姐直接拍掉了我的手。
她狠狠的瞪我，「见你做什麽？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要羞辱我？见你自然是要娶你！我努力那麽久，为什麽最後还是你......明明上次你丢尽了脸面......但那个王公子......就是对你上心了起来......」
「长姐，快点起来吧，算妹妹求你了。」我无心理会她的话，只担心着她身子不好，坐在地上那麽久，着凉了可怎麽办？
「你对王公子没有意思？」僵持好久，姐姐才终於搭上我的手起身。
「完全没有，长姐大可放心。妹妹等等就去和爹说吧。」我冷静的说。
长姐看来还是很愤怒，她抚了抚裙摆，没好气的看着我。「你不要把事情搞砸了。王公子还没走，你要我拿什麽去回爹爹？」
「说我生病了，我也是这样回母亲的。」
长姐挑眉，似是不相信我的话。「娘亲有来问你怎麽了？」
「没有，只是叫小翠记着......如果有问的话。」我低下头，干嘛骗自己呢！母亲根本对我不闻不问......
「喔，想也知道。好啦，我走了。」长姐又笑了，好吧，如果这样能逗她笑的话......我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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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嫡女，生活会是怎样的？
我不只一次这样问过我的娘亲，在她......还很得爹爹喜欢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一颦一笑都是风情，把爹爹迷得神魂颠倒，爹爹一天到晚送她好多东西，我也沾了光，爹爹很早就要哥哥教我读书认字，这让长姐和二姐很不开心。但转眼间，岁月也在娘亲脸上留下了痕迹，即使不是很深，她也不像以前一样备受宠爱，我也不像以前一样，即使是庶女，也能得到家里嬷嬷们的尊敬。
「娘亲，我会像姐姐们一样学弹琴吗？」
娘亲爱怜的抚了抚我的发，她很会梳各式变化新奇的簪样，我头上的发簪便是她亲自帮我理的。
「会的，玥儿，娘亲一定会和爹爹说。」
我点点头，可是我已经十四岁了，爹爹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再不学我就要嫁人了......
「娘亲，为什麽爹爹不像以前一样送您很多东西呢？」我似懂非懂的继续问。
「这个啊......」她笑了笑，但我却感受的到那笑不是发自内心的，「爹爹最近在官场上和很多人有来往，礼物还是送给他们比较好。」
「这样子啊，那爹爹真是辛苦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来爹爹让娘亲难过了。
娘亲突然咳了几声，我赶忙帮她拍背缓一缓，「娘亲，您怎麽了？」我焦急的说，并吩咐小翠去叫大夫。
「玥儿，你不要靠娘亲这麽近，娘亲知道，自己的来日不多了......」
「怎麽可能？您不要想太多，大夫等等就来了。」
「玥儿，玥儿......娘亲很高兴能拥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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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离开我的那天，正好是我十五岁生辰。
她的灵堂很冷清，只有我和小翠，还有她从前的宫女，梅芳。
我不知道该怎麽办，转头看着梅芳，她是这里最年长的人了。
「小姐，老奴也不知道该怎麽办，老爷那边迟迟没有消息......」
「我去问，爹爹应该不会不见我吧？」我艰难的起身，双腿跪得生疼。
「爹爹！爹爹！我是谖玥！可不可以来见娘亲最後一面......」我在爹爹的书房外喊，但好久好久，爹爹才拖着疲惫的眼开门出来把我扶起。
「玥儿，你带路吧。」
我脚步放慢，看起来爹爹也很伤心，需要我搀着才不至於跌倒。
「娘亲离开了以後，您会想她吗？」我大胆的问。
爹爹叹了口气，「这些年，还是我愧对她了......兰儿......」
现在发现是不是太迟了......如果早点发现，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娘娘亲依旧会快快乐乐的喊着玥儿玥儿，来娘亲这啊！
玥儿，你看，这是爹爹送你的东西唷！
玥儿，娘亲的发好不好看？爹爹会不会喜欢？
玥儿，这是娘亲给你绣的香包，来娘亲给你别上好吗？
「玥儿......你是娘亲生命里，最珍贵的礼物......」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後一句话，然後她就闭上了眼睛，怎麽叫也叫不醒，她应该是很累很累了，要睡一次很久很久的觉。
「爹爹，娘亲睡着的样子，是不是很美？」娘亲一定睡的很熟很熟，而且一定做了个美梦。
「谖玥，爹爹真的很对不起你和海兰......你给爹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爹爹颤抖的说，娘亲的棺就停在她房里，房里的事物什麽都没变，变的是岁月、变的是爹爹的心。
我没说话，看着娘亲的手，此时此刻我只知道，这双手再也不会帮我梳头了，再也不会抚我的脸了。「爹爹让你嫁给王家公子做正室好吗？他们前几日对你很有意思。」
「我是庶女，他们只有一个嫡长子，身份地位不同吧，母亲不会同意的。」
「不过他们很喜欢你，况且，我欠了你和海兰这麽多，不管谁阻止，爹爹都不会理会。」
「......」我又沉默了，为什麽嫁人反倒是对我的弥补？虽然楚家不是一个善待我的地方，但我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是我和娘亲的回忆所在，我为什麽要离开？
爹爹又看了苍白的娘亲一眼，站起身，似是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定了，好吗？爹爹明天就去说，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来阻止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默默行了礼，目送爹爹出门。
娘亲，娘亲，可不可以告诉我王家是不是个好归宿？
娘亲，如果你在，你会说些什麽......
「玥儿......你是母亲生命里，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