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段州休学了,倪阕不知怎麽觉得自己变得不那麽边缘了起来。
褚廷霖老实说因为段州是起头的人,而且人缘好的要命,大家勉为其难一下,那一不在当然就没戏了。
倪阕说莫名其妙,干什麽不继续边缘下去,要讲话多麻烦。
褚廷霖一脸不知道该说什麽。
「那个,倪阕同学……你知道笔仙吗?」一个女同学大着胆子搭了话,其他人做贼似的偷觑着发展。
倪阕无视了许多道视线,还算和善地「嗯」了声。
见他没有无视自己,女同学像是受到鼓励,道:「段州有没有可能是玩了那个,所以才……
「有可能。」
所有人的脸色都刷白了一层。
倪阕垂着眼,看上去着实有些冷漠,不过事实上是因为他不习惯看着别人的眼睛。褚廷霖推了推他的手肘,低声责怪道:「你为啥不安慰一下人家,这样刺激大家很好玩吗?」
「……」倪阕不太明白自己说错了什麽:「我说实话,难道我还要说是他自己造孽太深?」想了想又淡淡地补了一句:「其实吧不是有可能。」
他讲的音量轻轻的,但因为教室特别安静,所有人也听得特别清楚。
「是一定。」
所有人:「……
褚廷霖简直要服了他了。
「老兄你是不是有社交障碍?」褚廷霖下课时忍不住问道。
倪阕想了想,说不知道。
「你说他们都玩了?」倪阕随口问道,把话题从社交障碍上扯开。
「八成吧。」褚廷霖回道。「你可以问他们?」
倪阕摇摇头,「他们死活我也管不了。」
褚廷霖一时竟无法反驳。
结果倪阕随口的一句竟然一语成谶。
午餐时间有人发现落落不见人影,动用了许多人手都没找到,最後在厕所把人找到了。
断了气。
死法离奇。美工刀深斜在喉咙里,硬生生吞下去的。那双大眼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死不瞑目的样子很是惨人。警察来了学校,事情闹得很大。
而隔天到校他们直接被请了回去。倪阕得知清晨一群人出门飙车,撞到电线杆,几个当场毙命没了气息,几个还在急诊室急救。
整个校园里笼罩着低气压。倪阕皱了皱眉,他没想过那东西这麽狠。
简直是要把他们灭班的架势。
到底怎麽回事?
「阕啊,怎麽回来的这麽早?」
徐绮担忧地压着他的肩膀,把他从头到脚细细看过一遍,松了口气,道:「学校怎麽了?怎麽回来了?有不舒服吗?」
倪阕绕开她,一字一句回答了徐绮那连环炮的问题:「没怎麽。死人了。没有。」
徐绮愣愣地「喔」了声,看着他的背影想问今天脾气怎麽这麽躁,很快就看不见人影了。她呆杵着好一会儿,才惊觉到儿子讲了什麽惊悚的话。
「……死人了?!」
倪阕关了房门,越坐越觉得不对,有些烦躁地拿起了一支笔。
褚廷霖被学校赶回家後,愣是没搞懂状况。
「阿霖,又翘课啦?好久没看到你这时候回来了。」
「我没翘课,被学校赶回来的。」褚廷霖把书包搁在沙发上,道:「杰叔,你电视切一下,新闻台。」
男人露出为难的表情,「能不能等等啊,阿拉蕾快做完了。」
「不能,很急。」褚廷霖一屁股坐上沙发,翘着脚,俨然一副大爷样。「快,反正这集重播那麽多次,你都看多少遍了,不差这次。」
「是是是,马上给褚爷转啊。」男人依依不舍地转了新闻台,告别小女孩欢乐纯真的笑颜,变成了一个阿伯报新闻。褚廷霖一脸嫌弃道:「杰叔你故意的啊,要也不转个美女主播来。」
「再美也没有阿拉蕾可爱。」杰叔道:「有还挑。」
褚廷霖哼了声,勉为其难地看向电视的头条。不看还好一看吓到,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拿起电话准备打给某个人。
杰叔看他那麽大反应有些懵,再一看电视,瞬间什麽都懂了,睁大眼道:「你们学校的?」
褚廷霖胡乱应声,在手机上滑了几下发现没有自己想要找的名字,这才想到他分明没有要过对方的电话。
正慌着,他突然感到一阵目眩,一下没了知觉。
倪阕几乎是用冲的到了缘河,整个人都湿透了。
脑子里那一点一点零碎的想法,彷佛下一刻就能拼凑出一个完美而合理的解释,却又好像缺了些什麽,怎麽也无法取的连接点。
如果他想得对,那……
那又如何?
他不知道。
倪阕愣愣地杵在河边,盯着那片河水流淌。他的手紧紧握着护身符,思忖着。
摘吧,直接被水鬼引下水;不摘吧,他又看的不真切。
「你果然在这,倪阕。」
倪阕抬起头,心里反射性地蹦出四个大字:阴魂不散。
褚廷霖笑道:「东西又掉了?」
倪阕摇头,知道这次说什麽对方也不会信,乾脆直劈主题,拿出一张纸道:「褚廷霖,来玩笔仙吧。」
褚廷霖直接呆了。
「……你丫的,你打击这麽大?」
「没。」倪阕闭了闭眼,「我说过,他们死活都不干我的事。」
褚廷霖唇边勾出了一抹不明显的微笑。
「你还挺会选地点的,风景好气氛佳。」褚廷霖接过笔,道:「这里我熟,要不跟你讲个故事酝酿气氛?」
「没必要。」倪阕直接拒绝了。
他拿出在家里事先写好的纸,道:「会玩吧?」
褚廷霖动作顿了顿,道:「你护身符不拿起来?」
「拿起来我看不到祂。」倪阕平静地道:「怨气重到我看不到。」
所以才需要游戏辅助。
这只鬼不知怎地,异常诡谲,他身上的护身符对祂来说根本只是装饰。但是如果是笔仙就不同了,灵异游戏本身就有削弱阴阳两界隔阂的磁场,如果这鬼是冲着他们班来的,基本上可以把它引出来,倪阕也能看得见祂。
「那开始吧。」
微风拂过。
「别吧兄弟还是算了。」褚廷霖怂了,「我先跟你讲个故事,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玩儿。」
倪阕翻了个白眼,「你要说快说。」
褚廷霖松开执笔的手,一个翻身躺到了河边的草地上,道:「这是我爷爷跟我说的故事,就是好久以前闹过案子,後来没谁敢住这房子的原因。
当时的大世家有了喜事,说是喜事吧,当事人其实没那麽开心,毕竟和对方没见过几次面,这终身就定下了。
新娘在两人拜天地时突然暴起,抽了一旁的刀直往新郎身上砍过去,好在他身怀绝技,堪堪躲过了,但也不免受点伤。婚事中断,两家不欢而散,牵扯到的自然是事业和财产。恰巧新郎家老子大去之期不远,遗产的事情有了问题,继承人是新郎的大哥,十分不满婚事一拍两散的发展,硬是又让新娘家另个千金答应嫁入自家,让遗产金额有个下落。但那威逼的方法卑劣下流,没办法说得好听,就是用强。
这次的新娘乖乖地嫁入的他们家,新郎洞房花烛夜那晚一根寒毛也没动她,心里极恨大哥做出的龌龊事,遗产变成了脏钱,想都耻辱。他隔夜找了大哥想跟他谈谈,谁知大哥冷笑着说道:「就是个家族棋子也敢来找我说教?全家为你找个泄火对象你不领情,你就把她放我这,我用得到。」
新郎老子苟延残喘了几日,终是去了,大哥承了整个家,丧礼意思意思办了几天,就大操大办了一场宴会,庆贺自己接掌了家族。当晚他醉得凶,醺醺地对新郎笑道:「别这样瞪着我嘛,要不我纳你为妾作为补偿?我想这件事也想挺久了,你觉得?」
他的下限当真见不着底,继强|奸後又是乱|轮,新郎当下气得要拂袖而去,却走不了。
并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真的力不从心。
那晚後,他持刀自尽。屍首被心虚的大哥丢下河川毁屍灭迹,死无对证,他想着官员发现没什麽,一点钱就能了事。
谁知逃得过阳间,逃不掉阴间。
事过一年,那间宅子一夕之间被灭了乾净。附近人家说那天晚上一直有尖叫声,还有人在拍门板的声音,不过平日就算是爱凑热闹,这种热闹还是不凑为妙。羿早大宅的大门自己开了,里头说多惨有多惨,说多腥有多腥。
他们只能确定一件事:不是人为。
最後官府以「野兽袭击」定案,就算谁也不信。
「怎麽可能有人,可以将人体徒手撕裂呢?你说是吧,倪阕。」
倪阕已经从草地上站起身来了。褚廷霖看着他戒备的眼神,笑道:「怎麽?是不是觉得我可以拿个影帝?」
「演艺圈没你这人才实在太可惜了。」倪阕由衷地道。
「是呀,我也这麽觉得。」
褚廷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在对上眼神时,已经不是方才那个少年的清明,而是一种混浊的黑,脸上挂着的笑特别令人悚然。
倪阕脑中闪过一个接着一个的片段。对方追上来给他讲义时,周遭的身影全没了影、同学们玩笔仙时他异常冷静的反应、水鬼见他就落荒而逃的模样……
当下都不觉得如何,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违和得可怕。
倪阕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你是谁。」
tbc……